07.
外附住校生早上起床,通常是不需要自己设闹铃的。
因为校方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安了一排缺大德的小喇叭,一到早上就开始放T市的广播,通常是什么调频103.几兆赫的音乐之声。
这个音乐之声现在还有没有不知道,但早年间既没有网易云音乐,也没有微博热搜榜,更没有搞笑营销号的年代,这广播就已经使用其非常原始的直觉,把每周在音像店里卖的最好的那首歌拿来当早晨6点的起床铃。初衷是好的,它预设你听着最爱的那首歌起床时,心情一定是明媚的。
政治课上反复强调过,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如果早起也是检验金曲的唯一标,那没有歌手经得起清晨六点闹钟的检验,陶喆不行,王力宏不行,周杰伦也不行。
尤其,广播里唱的“我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搭配着宿管大爷duangduangduang的砸门声,当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时,宿管大爷的怒火也开始沸腾了。
宿管大爷:“318?318怎么还不起!”
“咣咣咣——”
宿管大爷:“傅川儿!傅川儿!你小子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住哪屋哪屋就不起床!”
傅川躺在床上有理有据地回话:“大爷!困!”
“说什么?!”宿管大爷六十多了,在轰隆隆的音乐声中根本听不清这小崽子在瞎哔哔些什么,“你别在屋里哼唧,你出来跟我说来!”
傅川翻了个身,下意识把被子拎过头顶,喃喃:“出去?当我傻吗。”
唰啦一声。谁把窗帘拉开了?呵,幸亏我早有防备把被子盖上了,傅川迟缓地想。
“笃笃笃——”
……谁在宿舍里养啄木鸟了。
“傅川。”
……哦,是陈最。
“傅川,我要换衣服。”
……为什么陈最连养个鸟都要换衣服。
“傅川,起床了。”
……陈最为什么要养鸟呢,他连自己撒尿都够呛,就他那胳膊。
他那胳膊……我操。
“陈最——”
傅川一个鲤鱼打挺,眼睛还闭着呢就先坐了起来。陈最正在他床边弯腰叫他,差点被呼一脸被子,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站直,有点无奈:“别叫了,整个楼就你没起了。”
“哎呦我操。”傅川仰砰地靠在床头的衣柜门上,抬起手重重揉了揉额头给自己醒神儿,“刚才笃笃笃的,什么玩意儿响呢,啄木鸟儿似的。”
开学俩月了,他从来没有哪天起过这么早。
陈最抬起右手的石膏敲了敲柜子门:“你说这个啊。”
傅川瞥了一眼,彻底醒了,干脆地掀开被子套衣服:“祖宗,要星星还是要月亮?”
“我想换衣服。昨天又是打架又是去医院,这件儿不能再穿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头一天在医院,是因为他T恤里面是件短袖,后来脱了T恤披着傅川的拉链外套回来的。眼下要换,傅川左看右看——
“剪了吧。”
傅川是个行动派,想到办法说干就干,直接抄起书桌上的剪刀,“这边儿胳膊别动。”
呲啦,右边袖子被剪开了。
陈最:“傅帅,其实我这衣服弹性挺大的,我就想让你起来帮我抻一下。”
傅川:“……”
“剪了就剪了吧,可往后一个月怎么办呢。”陈最站在窗边光着膀子哆嗦了一下,毕竟11月了,已经很凉了,他忍不住叹气。
傅川看了一眼楼下陆陆续续去餐厅吃饭的同学,随手又扯上了半扇窗帘,随后拉开了自己的衣柜翻了翻:“还琢磨往后一个月,先琢磨今儿穿什么、怎么穿吧。”
他回头认真打量了一下陈最,觉得他和自己身材差不多,从衣柜里拎出来一件浅蓝色的长袖,想都没想咔嚓剪掉了一只袖子,抖了抖,隔着两步距离虚着往陈最脸上比了比:“成,就它吧,你穿比我穿好看。”
陈最:“……”
傅川撑开衣服帮陈最套上。衣服上有往日他上课起立时、课间操跑步时、收发作业从过道经过时惯常会带起来的那种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陈最总能在不经意间闻到。
“今儿还有一天考试,教室不能待,你是在宿舍还是出去?”傅川问他。
陈最答:“我想去个超市。”
傅川扭回头继续翻:“那再找个厚点儿的外套。”
陈最:“……”
陈最在傅川搬来的第一天隐隐粗略地get到了他简单粗暴的照顾人的方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陈最没想到傅川要跟他一起去超市。自己翘考的理由冠冕堂皇,受伤了,写不了卷子,去了如果只能干坐着,干嘛去受这个罪?——反正这个学校目前除了傅川,没人知道他左手也会写字。
傅川则心安理得的觉得根本不需要理由,就如同陈最说的,不想考试是全人类的天性。何况他要照顾伤员,伤员还要去超市,挑东西怎么推车?买完怎么拎回来?路上又想上厕所怎么办?渴了买瓶水怎么拧开?看,都是问题,都很现实。
离学校步行20分钟左右,有一家世纪联华超市。全国班学生平时每到周六周日,不用走读证也可以随意进出学校。正常遵守校规校纪的住校生一般都会去这家超市置办日常所需。楼下还有家必胜客,买完吃饱,一站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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