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鮀城跑的这么一趟本就在计划之外。
谁让自己口不择言?
谁让陆太太以相亲相逼?
谁让方舟廷顺杆子爬?
就很气了!
幸好还有乐乐大宝贝在。
同学会是二班的同学会。
于锦乐是二班的。
人家二班的同学会——还真没关他陆景什么事。
不管是人还是事。
那个代表了肆意无拘的少年时代,离实在他太远了。
几年间出外求学,他在一个接一个的繁重课业任务中马不停蹄,连轴转的忙碌令他无暇他顾,几乎都要忘记以往在鮀中的种种,时隔多年,竟被方舟廷那句“你们鮀中人”生生炸出了恍惚感。
光年盛景,犹如隔世。
近年来鮀城城区逐步向东拓展,以往荒凉的地带如今嵌入了车道穿梭的大型立交桥,从三十层高空往下望,桥上灯火连点成线,宛如巨龙盘踞在城市之上。
夏天花草葱郁,茂盛之下阴翳丛生,露台地灯亮起来的时候破开了阴郁,陆景出去沿着泳池溜溜达达地绕了两圈就被风吹得两耳发鸣,哆哆嗦嗦地躲回屋了。
他抱着保温杯在落地玻璃前的摇椅坐下,捏着手机按下一串数字。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他手指敲着扶手,嘟一下他就敲一下,终于在他耐心告罄之前,对方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沉沉的声线沿着过无线信号在耳畔炸开,像是年代久远的收音机接收到信号瞬间爆出来的磁感,震在耳朵鼓膜上——
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沿着腰椎自下往上蹿,陆景握紧了手机,像是不自在地挺直了腰,“乔以棠?”
对方顿了一下,“方哥?”
陆景轻咳了声,调整好坐姿:“我姓陆,方舟廷临时有事,换我过来接你。”
“陆先生。”对方改了口,态度客客气气,“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给我个地址就行,我可以自己搭动车去羊城。”
陆景眉头一皱,叫方舟廷倒是叫得亲热,方哥方哥的,到他这儿就成陆先生了?
他冷着音调,淡淡说,“哦,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方明显一噎,于是他很快又说,“但我已经在鮀城了,今天连续开了十几个钟头的高速,你是要我特地跑来一趟又自己回去吗?”
羊城到鮀城四百多公里,加上他绕去鹏城接上于锦乐,撑死九个钟头的车程,他随口一扯的这十几个钟头也不知道打哪儿算起,但这随口掐来的数字到底让一个没出过地级市的十七岁少年惊呆了。
等半天没有听到乔以棠的回应,陆景难掩失望。
他继续道:“我后天一早就出发回羊城,你最迟明晚过来君悦,第二天一早直接出发,我想方奶奶会很高兴能在晚餐之间见到你。”
小孩儿哪里还敢有意见,二人说完定下了时间,便各自收了线。
挂了电话,陆景忍不住捏捏发热的耳朵。
捏完了下意识四周环顾了一圈。
幸好没人。
他又摸摸胸口,里头扑腾扑腾地。
有点儿心虚。
被个十几岁小孩儿的声音电出一身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那声音也太犯规了!磁感都顺着电话线炸出来了,带了电弧似的,滋啦滋啦杀伤力十足,差点要了他这条独居多年大龄孤寡老狗的命。
他抖抖嗖嗖地抱着保温杯,吨吨吨灌下半瓶西洋参水保命。
说起来这小屁孩子他也认识,在方家出入得久了,连带这位差点被方家挂副画像供奉起来的可媲美孔圣的“伴读书童”也耳熟能详——当然这要托方小魔头的福。
也还“有幸”见过一面。
约莫是三年前的圣诞节吧,方舟廷来鮀城接方舟凛往港岛过节,陆景那会儿正好回国,就跟着走了一趟。
还在求学期间的方舟廷被方舟予盯得紧,难得回老家彻底脱离方舟予眼线,就跟脱了肛——缰的野狗一样,撒了蹄子彻底放飞自我,当夜包场狂欢,喝高了往后一倒,连酒店都不回了,自然也就把接小魔头的事给抛后脑勺去了。
第二天一觉到中午,本该去接人的他醉得一塌糊涂,陆景只得临时顶上去学校接人。
方舟凛时值最是中二的年纪,家里有钱性子又野,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年幼多坎要诸多避忌最好虚十六之前能敛声匿迹以趋吉避凶,于是方家人还真就把他藏在老家直到了初中毕业。
那小子成绩一塌糊涂不说,还净在外头瞎闹事。大家子弟其实很早就规划好了前程轨迹,方舟凛自然也不例外。眼见初中毕业在即,上了高中就要去羊城,可这小魔头精力旺盛,见天儿浑天浑地地闹,硬生生将日常生活过成了大闹天宫。
为了升学成绩不至于太过难堪,方家决定为他找个侍读——是的,侍读,古时宫内陪皇子读书甚至讲课授学的那种。
方家老家在鮀城,但早已定居羊城,方舟凛这个“需诸多避忌”的小少爷独自在老家,身边就剩几个帮佣和司机跟着,最后在方老太太的千挑细选之下,又找了同乡小姐妹的孙子来给方舟凛作陪。
小孩子因算命先生的一句话就被丢在老家孤身一个人过了好些年,自家父母长辈兄弟姐妹全在千里之外的省城,虽然有求必应还配着一帮佣人司机保镖绕着转,但架不住青春期中二病发作,觉着自己被家人严重忽略不受重视,孤单癔症与愤怒不平齐发,精力都拿来放在了惹是生非上,变着法子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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