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方家的镇家神兽方舟予尚未火候尚且不足，差点都没能镇得住他。
陆景就不一样了。
陆景年少国外成名，个展首秀五十多幅作品在开幕酒会上就被世界顶级收藏家们一抢而空，消息传来，举国哗然，加之他的外表辨识度极高，每每出现在公众场合，动静之间都充满了艺术家的从容骄矜和上层人士的优雅淡定，媒体简直把他封作了神。
既不怕方舟凛闹，也无所谓他闹。
遥不可及与美感呈正比关系，方舟凛对陆景是崇拜、憧憬又敬畏，换做任何一个方家以外的人去接他都明可预见不会有好果子吃，偏偏去的是陆景。
就是那次，陆景第一次见到了乔以棠。
那几乎还不能称之为少年，宽大的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就跟偷穿了长辈衣服的小孩儿似的，身材羸弱，长得也小，眉清目秀的，脸上嘟嘟的婴儿肥将退不退，话还少，站在那儿半天一声不吭的。
要不是衬衫上带着校徽，就凭那小身板儿，走在外面绝对不会有人想得到他跟自小就长得高人一等的方小魔头一样是个初中生。
陆景接了人就准备带去吃饭，他们订的是下午的航班，吃完饭回去拿行李正好赶往机场。
方舟凛特别黏陆景，一听到要陆景要跟他们一块儿去港岛过节，身后的尾巴都差点摇起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副驾座，车门一关就开始催。
“等等！”陆景指着后面的乔以棠说，“那你同学呢？”
方舟凛这才一拍额头作突然记起的模样，“差点忘了！”
他降下车窗玻璃对着乔以棠喊，“喂，你！”
那人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俩，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一双极致品质的黑曜石，越过小少爷呆毛乱翘的头顶，沉沉地投射过来，看了陆景一眼。
陆景心头莫名一颤，像被人捏住了尾巴根儿的猫，忽地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家去把Sara喂了，要盯着它吃完才能走开！还有，房间里的行李给我搬到一楼来，记得别乱瞎碰我房间里其他东西啊，整坏了你赔不起！”
那人也不说话，微点了下头就当应了，转身就走。
“死哑巴！”方舟凛不满地嘟囔着回头，那边刚把人支走，回头就跟换脸似的笑出一脸纯良来：“终于滚了，走吧，景哥，我们去吃饭！”
小少爷颐指气使的模样特别高高在上，陆景知道他有个“伴读”，真真正正陪读书的那种，还兼小少爷的辅导老师，但还不知道他俩是这种相处模式。
——但也就只限于这样了，这种“闲事”都算不上的小事自然不会被小陆先生放心上，这会儿愣是被他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也还得托那把苏得耳朵要怀孕的低音炮的福。
酒店管家推着餐车进来布桌，清蒸石斑、荷兰豆炒鲜贝、白果虾酱骨和石橄榄炖鸡，三菜一汤，清一色潮菜。
陆景拿起筷子，嫌弃地翻了两下：石斑的一堆葱丝，荷兰豆都切了个稀巴烂，虾酱骨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儿……挑来挑去，竟是只喝了几口鸡汤作罢。
特地选的潮菜菜式，全都没了记忆中的味道，陆景撇撇嘴，筷子一扔又回到摇椅上。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托腮、扁嘴、皱鼻，还要不忘收好下巴，做出一副不开心的神情来，然后高举手机，调着角度“咔擦”自拍了好几张。拍完后又挑出角度最佳的一张，磨皮柔光加滤镜，最后用他艺术家的挑剔眼神把边边角角仔细琢磨一番后，这才满意地发上朋友圈。
【图片】回忆只适合用来缅怀。
图文严重不符的朋友圈很快把为数不多的几个狐朋狗友炸了出来。
闲人还不少啊，他正要感慨，突然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地盯着刚刷出来的那条回复——
边走边想：【嘴都P歪了。】
陆上景琛琛回复边走边想：【事物相互作用体系表明，成像不正源于双眼病变。】
边走边想回复陆上景琛琛：【反对关系和矛盾关系混淆，疑个人左脑发育不周全。】
陆上景琛琛回复边走边想：【公爵先生与粗鲁的铁皮匠从来不需要作比较。】
边走边想回复陆上景琛琛：【存在即被感知？物质决定意识并且不依赖于意识，但意识的能动反应受到主客观条件的制约，由此可见存在不一定能被感知。】
这时二人的骂架下面又冒出来一个新回复：
于小鱼：【[抓狂] 别吵了！！！】
一个说眼瞎一个骂没脑的，能不能请说人话？
被丢一旁的工作手机响了五次，又弹出二三十条微信消息，陆景随意应付过去，然后专心致志地跟边想掐架，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入戏导致神经亢奋，当晚居然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个钟，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又懵又困地睡了过去，结果梦里还不消停，梦见被一本巨型哲学大部头足足追了九条街。
从梦里惊醒的陆景：“……”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神色恹恹一蹶不振，就是两部手机接连地响，小陆先生一声不吭撂担子走人，公司里光是找人都差点把羊城给翻过来犁了一遍，方舟廷跟他隔了大半个地球也不消停，跟在眷臻那帮人后面追魂夺命连环call，小陆先生差点被烦死，手机调了静音往后一扔，床上躺尸去了，其实也睡不沉，一整天迷迷瞪瞪半睡半醒的，就是懒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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