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杂乱，死死按住额头，待缓过神来一把拎住柳安宜的前襟。
“你给朕说清楚！”
柳安宜只是好笑地看着他，眼神凄冷。
“陛下……一直以来你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可事非其然，只是你自己看不见罢了，所以你现在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着啊，开心得很，哈哈哈……”柳安宜笑了几声，忽然咳出一口黑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你……”萧珩有些吃惊。
“实话告诉你吧，早在三日前我就服了一种慢性毒，正好今日发作，我很快就死了，要烧还是要千刀万剐，随你的便了。”
柳安宜瞳孔开始涣散，迷茫地盯着一个地方。
“柳安宜！！”萧珩大吼。
“……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一个笑话……别了……我的陛下……若有来世……”柳安宜扯了扯嘴角，留下一个惨淡的笑容，头一歪，不动了。
回宫后，萧珩一直闷在养心殿里，阴沉着脸，不见任何人，不听任何事。
整整三五日，都在桌案前批着奏折，其他宫人不敢上前，只有小德子在身边伺候。
这日又是大雪，纷纷扬扬，冷风萧索。
“陛下，君后醒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萧珩停笔，稍稍抬眸，静静看着窗边。
“不必了。”
“是。”
小德子退下。
三日后，又有宫人来报，说是君后想要见陛下，萧珩不见，他知道穆君翎想要说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人放走。
“陛下！！”养心殿外，小德子急急跑进来。
“什么事。”萧珩看着奏折。
“君后他……”
“朕说了不见，你听不到么。”
“君后一个人一直在外面，说什么也不肯走，奴才们劝不住啊，君后身体未愈，再这么下去恐怕出事，奴才不得已来和陛下禀报，请陛下定夺。”
“什么！”萧珩打掉了奏折，站起身疾步走向外面，雪太大挡住了视线，忽然看到离宫殿不远的地方，墙角处，有一个影子，几乎和雪混成一片。萧珩几步走过去，待走近时，发现竟是穆君翎。穆君翎只披着一件算不上太厚的披风，跪在茫茫的雪地上，长发上落着白雪，垂着头一直盯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萧珩怒吼，一把将人抱起来，却发现穆君翎的身体早已冷成冰。
穆君翎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萧珩抱着人走进殿内进了里间，命人把所有火盆都搬来，取来毛巾热水，给穆君翎暖身体。
“你疯了！”萧珩把在热水里浸泡过的毛巾拧干，捂住穆君翎冰凉的脚，瞪了他一眼，接过宫人递来的热茶端到穆君翎嘴边。
“喝了。”萧珩命令道，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冰冷。
“我要出宫。”
萧珩的手停住，穆君翎只是拿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动了动灰白的嘴唇。
“先把茶喝了。”
“我要出宫。”穆君翎只是重复这一句话，好像没听见萧珩的话一样。
“你喝了我就考虑。”萧珩看着他。
“让我出宫……让我……”穆君翎忽然咳嗽起来，萧珩急忙扶起他顺着他的背，穆君翎咳了几声忽然咳出一口血，溅到萧珩的袖子上，一片鲜红。
“阿翎！”萧珩大惊，“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阿翎！”穆君翎稍稍缓过来，看着萧珩袖子上那口血，无力地闭上眼，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弄脏你衣服……”
“穆君翎！”萧珩把他的脸抬起来，“你别吓我，阿翎，别吓我好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啊？哪里不舒服？太医！传太医过来！”萧珩对着宫人喊。
“阿珩……穆君翎轻扯他的衣袖，求你……放我出去吧……”穆君翎眼里恢复了一点清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几分乞求，几分哀伤。
君翎的眼神，何时变成这样。
萧珩的心被狠狠扎透。曾经几时，有过那个天真明亮的少年，几时，有过那双最纯粹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混浊。
萧珩抱着穆君翎，眼里含着泪。
“你这样，怎么出宫？”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陛下，”穆君翎轻轻挣开他，坐直身体，
“君翎……会好好的。”
“一直……都会好好的。”三日后，雪后放晴，一片安宁。穆君翎得到圣旨出宫，只有一人相随。椒房殿的人守在外面，阿青拿着打理好的包袱，扶着穆君翎站在殿前。穆君翎只是淡淡嘱咐了几句，告诉宫人们遇事要沉稳，有什么事和苏公公商量，不管被派去哪个宫都要做事小心谨慎，不可议论是非。
芷芙一直抹眼泪，穆君翎只是笑着说以后不可太过莽撞，不然小心嫁不出去。阿笙等人低头不语，默默为穆君翎打理行装，把箱子里装上宫里所有珍贵药材，吩咐阿青照顾好主子。
交代好众人穆君翎在阿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临出宫殿的院门时转身看了一眼，就再也没回过头。
阿笙他们花了一整晚上装好的药材他没带，芷芙收拾好的几十件新做的衣服他也没带。只有一些碎银子，算不上什么钱。宫里的东西，一切从前，就像穆君翎刚来时的那样。萧珩赐的东西放在那，身为君后得来的他也放在那，丝毫未动。带走的只是几件旧衣衫，一根桃木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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