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姜草一向是最耐痛的，现在也受不了了，桃枝见姜草痛成这个样子，恨不得以身代劳，她跑到王妈子身边，哭着问她该怎么办？
王妈子已经摸着孩子的头了，姜草的后劲一次不如一次，她手里是烤过火的锋利小刀，只消轻轻一划，哥儿的皮肉就能给她划破，再取孩子便不用像现在这般艰难。
唉！唉！
姜哥儿啊，你是个好样的，模样好，性格好，哪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你爱的男人不爱你，他为了这个小娃娃，不要你了！
要是这回你真的就这么去了，冤有头，债有主，可别来找我这老妈妈，我收了人廖掌门的钱，我们一家还有个残废儿子，都指着这点钱过日子，姜哥儿啊，你别来报复我吧！
撑了几次撑不出小娃儿，王妈子也终于下了狠心，微弱的烛光下，闪着寒意的小刀映照出姜草惨白的小脸。
姜草已经完全没劲了，但他还睁着眼睛，还看得见东西，他努力地，伸着脖子往王妈的方向瞅，发现王妈居然和桃枝撕吧了起来，嘴里念着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
难道他的孩子真的生不出来了吗？
他和宝宝注定只能活一个了吗？
绝望像黑雾一样笼罩着姜草，他难过地，伤心欲绝地闭了闭眼，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张开嘴，唤着王妈。
他想过了，要保小，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廖延生下这个小孩，这也是他的小孩，是他记挂的心尖尖。
“救我的孩子……”
嘶哑细弱的声音传不到王妈的耳朵里，姜草费力地伸着手，王妈却完全没注意到，她正被桃枝拽着，争夺手中的小刀。
“我们这没有止血药！你要杀鸡取卵，就是让小姜哥儿去死！”
桃枝疯了一般去抢王妈手上的刀，王妈推搡着，尽可能压低了声朝桃枝解释。
“姐儿，你快松开吧，再不割肚子，小哥儿和小崽儿都活不了，与其那样，不如保住一个，你我也好跟廖掌门交差啊！”
“要保一个就保小哥儿啊！怎么能去保孩子？只要小哥儿在，孩子总会有的，王妈，你别告诉我，你要干杀人的行当啊！”
“这怎么能叫杀人呢？咳，就算你说的对吧，保孩子是廖掌门的意思，你我都是廖掌门雇来的帮工，遇事自然要听廖掌门的……”
“是廖掌门的意思？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姜哥儿是他的人啊！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这，这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啊！王妈，算我求你，你别送小哥儿去死，别送小哥儿去死吧！”
桃枝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不断给王妈磕着头，只求她能放过床上奄奄一息的姜草。
王妈呢，也是为难的不行，保小，确实不是她乐见的，可廖延的命令搁在那，她们一家的命脉也搁在那，她不过是个寻常的老妈子，怎么敢违背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了，姜草的小孩还是没能顺利从产道中滑出，姜草横在床上，说不出话，耳朵却还好使，他听见了王妈的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保小是廖延早就留给她的，原来廖延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保他的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事要让他知道？
不让他知道，他还可以骗自己，骗自己一直活在美梦里，如今梦醒了，他肚子里带着这么个小东西，又该何去何从呢？
廖延，是真的对他一点爱都没有吗？不可能，不可能的，至少，那天他看着他，和他一起埋酒，一起数星星，一起许愿，都是真的呀。
“啊，啊……”
阵痛一阵接着一阵，容不得姜草继续想下去，恍惚中，他看见王妈走近了，她举起手中的刀，身后，是泣不成声的桃枝，她们最终还是决定舍弃他了？
也好，反正他本来也是打算留下小娃娃的，但是，若是这件事能是他自己做主，廖延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来，该多好啊！
那样，他还能带着幸福去死，尽管这个梦不过才做了小一年的光阴……
“唔……”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姜草轻轻睁开了眼，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黄泉路上，结果头顶一晃，一道红光，是桃枝系在房梁上的福袋。
原来，他没有死，他还留在柴房，躺在温暖的火炕上。
“水……”
姜草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恢复神智后，身下黏糊的紧，喉咙也干的紧，他下意识地喊着水，桃枝就在一旁的靠垫上呆着，听见姜草要水，立刻就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扶起虚弱的小哥儿喂着他喝。
“桃姐姐，谢谢。”
喝完了水，姜草感到舒服一些了，屋子里的小炭盆点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入冬了呢。
姜草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那里只有过度使用后的酸疼，并没有他所预想的狰狞的伤口，倒把姜草给搞糊涂了。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看见王妈拿着刀子过来了，结果却没有伤到他吗？可是，若非王妈用刀子将他的肚子剖开，娃娃是怎么出来的呢？
对了，娃娃！
一想到清醒之后自己还没见过娃娃，姜草就慌了，他拽着桃枝的手，眼神惶急的像丢了幼崽的鸟爸爸。
桃枝知道他想要什么，也没瞒他，只见她竖起指尖，摆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小竹篮。
可爱的小竹篮，浅黄色的被子正盖着一个小婴孩，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腥味和皂角香，是新生幼崽洗过身的味道。
姜草哭了，他高兴，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平安！
“抱，抱来我看看，他还好吗？能不能哭？会不会叫啊，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草急切地扒着桃枝，他一急就会结巴，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桃枝一直搂着姜草，舍不得把他放开，她轻拍着姜草的肩，柔声地劝：
“姜哥儿别急，孩子刚睡着，我一动她该醒了，你放心，孩子没事，能哭，也能叫，健健康康的，可好了，是你的小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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