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跟个傻蘑菇有啥可住的,这是个哲学命题。
傅川从睡觉前想到起床;
从一大早翻箱倒柜地给陈最找厚外套,想到上早自习;
从帮陈最抱着行李去小教室上课,想到陪他去厕所;
从晚自习放学,想到背着两书包作业回宿舍……
T市越来越凉了。这些年秋天渐短,而且一到11月下旬,就会有一次自杀式降温,一波秋风不仅能扫走落叶,也能干净利落脆地扫走男生宿舍里直接把头杵水管子底下对着水冲的风气。
晚上傅川把要看的书和作业连带陈最一起打包送回宿舍之后,又马不停蹄拎着四个水壶去了楼下的水房灌热水。
水房每天十点半就关门,晚自习九点多才结束,等拖拖拉拉的男生们想起来打水,通常就离挨水房大爷的骂不远了。
“傅川儿!又是你!我一天天就等你一个,你怎么就不知道下回早点来?别溜达了赶紧给我跑两步!”大爷拎着把大扫帚,插着腰站在路灯下面。
“今天早,才十点二十五。”傅川接话。
大爷把扫帚唰啦唰啦往地上怼:“你快点儿别磨叽,我还得打扫卫生呢!臭小子心里只有自己!给我赶紧的!”
“谁说只有自己?这俩,瞧见没有,陈最的。”
傅川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壶。
学校的水房面积不大,三四十平的面积。大供水箱可着三面儿墙玩命设计,一共也就30个水龙头,说实话跟整个带着民国老校气质的校园比起来,透着一股子温暖但小气巴巴的劲儿。
六个年级18个全国班,小1000口子人,到了秋冬两季晚自习一下课呼呼啦啦全挤水房排队,30个水龙头如果不错峰,那场景真是看着就闹腾。可您又不能来得太早,太早等晚上拎回宿舍,白搭,水又凉了。
很多比较勤快的姑娘们习惯上晚自习之前就把空水壶放过来,水房大爷盯个八点来钟就会开始帮他们给空水壶灌水,这样下课之后这部分早起的鸟儿就不用再排队了。为此学校还建议每个人都给自己的水壶贴上名字,省得错拿。
可男生一般就比较懒,一则懒得晚自习前还回宿舍拿壶,二则懒得下了晚自习到水房排队。于是男生们有志一同地选择了错峰。
傅川这个人呢,就比一般男生更怕麻烦一点,他每天都踩着10点半大爷下班儿的点儿来。
这特么就很招人讨厌了。以至于大爷为了能早收工几分钟,少不了每天都要扯着嗓子念叨他几句。
“陈最那手什么时候能好啊?”傅川刚进去,大爷就夹着烟跟了过来,以一夫当关之势堵在水房门口。
这个点儿确实没人了,所有水龙头都空着,也不需要排队,四个壶可以大大方方一字排开。水箱还在嗡嗡嗡地工作,因为它的存在,整个屋子里的温度能比外面高了十度。
傅川个子太高,站在不大的水房里显得头顶有些局促。他微微俯身,把四个水龙头的扳手顺次从九十度推直。热腾腾地水蒸气顺着水流哗啦地灌进壶里,他算了算日子:
“再有一周多差不多吧。”
“哦。”大爷嘬了口烟,“还挺快。”
傅川回头看了他一眼,乐:“您怎么这么不盼他好啊?”
大爷呸了一口,瞪他:“他好了就没人能治你了,我不得每天11点才能下班啊!”
傅川笑了笑。
大爷看见了傅川的壶:“嘿!你那水壶,也终于舍得贴字儿了?”
傅川之前偶尔也打热水,但因为那会儿天气没这么凉,可能三五天才能想起一次来。等他想起“热水”这俩字儿,别说根本已经想不起壶搁水房多久了,连壶长什么样儿、是什么色儿他都含糊。
以至于每次打水都跟选妃似的——在溜墙根儿一排没贴名字的壶里挑个顺眼的带走。
他倒也不占别人小便宜,第二天一准儿买一个一样的再给搁回来。这种行为不仅使他激活了水房大爷“逢他必骂”的技能,也使317莫名多了很多水壶。
搬到318时,天气已经很凉了。当屋里连续三天出现未知水壶的时候,陈最与傅川进行了一次深度访谈。
陈最拎着一个贴着伏地魔贴纸的水壶问他:“这壶谁的啊?”
傅川正在疯狂写当日的罚抄,头都不抬地应他:“食死徒的吧。”
陈最:“……”
傅川:“还有俩贴水冰月的也没人要,我实在没好意思拿。”
傅川在“水房选妃”这一**问题上居然还知道要脸的认知让陈最很意外。
一个水壶在小卖部说起来确实不贵,也就四五十块钱。但那会儿一个初中生或者高中生每个月的生活费又有多少钱呢?您说拎走就拎走了,自个儿是不亏心,还觉着第二天给人补了一个新的,可旁人但凡没您这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强行自洽的逻辑,您就是在水房里布置一个三宫六院,人一看里面没一个是自己亲手买的,任谁也不敢拿啊!
陈最把壶放下:“你把它拎回来,小姑娘去水房一看,壶找不着了。万一是刚上初一的呢?孩子该哭了。”
“一个壶而已,哭什么。”傅川不以为然地看了陈最一眼。
陈最:“成天丢壶,能不哭么?再说,没写名儿可能只是忘了,肯定不是没人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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