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不多时,傅川的鱼丸米线端上来了。
浅金色的鸡汁汤底,洁白光亮的米线整整齐齐码在碗底,米线上排着三颗绿得饱满的青菜,六个圆滚滚的鱼丸挤挤挨挨靠在一边,香味儿瞬间就捋顺了他满肚子郁结的起床气。
以至于陈最催命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傅川语气还很是不错。
“哪儿呢?”
“在外面吃饭。”傅川吸了一口米线,好心情地追问了一句,“有事儿?”
“老马说让下午你务必来教室。”陈最应该正在学校餐厅打饭,说话间还小声跟打饭阿姨嘱咐了一声“只要酱烧茄子,谢谢”。
傅川问:“否则呢?”
陈最没懂:“什么否则。”
“连个否则都没有,怎么把我唬过去。”傅川自觉问了一个非常理所当然的问题。
“不是,”陈最把电话换了一边夹着,“我说你是不是打小没挨过揍啊?”
傅川:“……?”
陈最真是好奇的不行,究竟是怎样的家庭环境能养出这么别扭、这么不爱敬酒爱罚酒的人。他找了个座位坐下:“反正话我带到了,下午自习两点半开始,你自己掂量来不来吧。我吃饭了。”
说完撂了电话。
傅川对于陈最的想法全然不知。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也因为这份始终稳定发挥的“不在乎”,傅川非但不会看谁都不顺眼,相反他其实看谁都不错。甚至陈最作为经常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比起其他人可能还要更不错一点。
门口传来一阵风铃声,几个穿着隔壁二中校服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傅川捞起一筷子米线自顾自吃着,隔壁桌的谈话声传过来。
其中一个一脑袋卷儿的把书包往椅子上一甩,先坐下:“让她传答案是给她脸,怎么还不要呢?”
另一个矮个儿接话:“没事儿,打一顿就老实了。反正她传也得传,不传也得传,这回可是全区模拟。”
卷毛儿:“是啊,这回再垫底儿我爸得楔死我。”
“谁不要脸?打女生你们就要脸了?”最后一个高个儿冷冰冰地开口。
卷毛不服:“我又没说我要动手!我可以找孟莎收拾她啊!女的收拾女的,稳妥。”
听了半天,傅川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孟莎,不是二中的,是傅川他们外附的。T市本地人,在外附一路小升初,初升高,混到现在高一,已然是赫赫有名的大姐大了。
是校服里套热裤,只要没老师盯着,随便找个楼道就能脱了累赘的校裤,顶着校规晃着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烫着大波浪,嚼着口香糖,身后永远跟着几个小太妹的“那种”女生。
打女生。这仨字儿在傅川脑子里过了一遍,嚼了个鱼丸,咽下去之前在心里慢悠悠憋出了四个字:什么东西。
吃完饭傅川溜达着去了趟滚石音像,捋着架子看了一圈。正蹲在墙角整理新货的老板瞧见了他,乐呵呵地打招呼:“来了?”
“啊。”傅川应了一声,“还没货吗?”
老板:“没呢。你看我柜台上有个本儿,你找到周杰伦那一页登记一下吧,留个号码,回头到货了我给你打电话,别一趟一趟跑了,齁费劲的。”
“成。”
傅川掂了掂单肩包,走到柜台上翻开登记簿,每一页纸上都整整齐齐画着格儿。头一篇儿就是“周杰伦——《依然范特西》”。傅川转了转笔,往下捋,捋到最后,刚要写字,又顿住。他看见最后一行写着:陈最,13820xxxxxx。
傅川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陈最下面。
很多年后,傅川远走异国他乡,这个登记簿一直跟着他辗转各地,是每一次搬家他都要反复确认放在随身物品中的一件。因为那是他印象里,漫长人生中,他们的名字第一次写在一起。
等傅川到教室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了。刚拐进二楼楼道,就看见自己班门口站了一排人,个个儿垂头丧气。
老马手里拿了张英语周报,卷成纸筒,在一排衰鬼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这状态显然是觉得只将这一排人枭首示众还不够,还在盘算是不是得先杀点什么祭祭旗。
一抬头,看见插着耳机揣着裤兜不紧不慢晃悠过来的傅川,老马椭圆形的眼镜片刷拉闪过一道雪光。
傅川心里有底了:杀我敬猴。
果然,老马气沉丹田:“傅川!几点了!”
猴儿们本来都没注意到这边来了个鸡,被这一嗓子吓得集体一哆嗦。
“两点四十。”傅川作为这只鸡,已经有了预见性,就显得分外坦然,说完还看了眼表,补了个,“五。”
老马沉声:“下午几点自习?”
傅川非常明白:“两点半。”
老马气愤:“知道为什么还迟到?”
傅川特别真诚:“买磁带。”
老马很严谨:“买什么磁带?”
傅川贼诚实:“周杰伦。”
老马顿时有理有据:“别晃了!滚过来站好!随身听交出来,教学楼里不能听歌不知道吗!”
“知道不能听。”傅川顺从地把磁带从随身听里抠出来,双手呈上,语气遗憾,“这不不知道您这么大人了还能有心跟这儿堵门么,喏,磁带给您。”
老马:“……”
“随身听我留着,回宿舍还得用。”
走廊里大概冷却了有十秒,紧接着正在教室做听力练习的陈最隔着耳机听到老马憋出了大招:“傅川!给我滚到办公室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