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乾对于江南来说,的确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但,他毕竟是臣,而且作为曾经征战北疆的将军,为将者重在筹边轻在做官敛财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这次,他也并不是贪财好色,而是为了压制李义。
这个道理沈黎懂,可不一定所有人都懂,特别是老百姓。
沈黎知道,不是所有的将军都会将百姓安危生死放于第一位,他们征战沙场为的是自己的国家,虽不为加官进爵,可至少心里还是渴望着能够有好处可得,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黎民百姓不安,那又要将军何用?
一个国家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国家,恰恰是因为千千万万的民众将这艘大船用浮游之力顶着起来,而不是因为治国有方四字。
奢靡之地,也只是为官者奢靡,沈黎他们这一路行来,还真没看见几个能穿着稍贵一些布料的平民百姓。
而这一切又该怪谁呢?难道怪罗乾?
可也不全是他的错……
为政者弄权,为商者天生奸诈,为将者立威,除尽不服之人,而当皇帝的确是希望让整个臣民都屈服于他脚下。
环环相扣,各方利益交杂,局外人也想插进来一脚,看能不能捞出一点本不属于自己的油水。
得罪一方,便是撼动了好几个部落的势力。
利益这个东西,绝不只是轻飘飘的二字,又或者是屠了一山之土匪那么简单。
沈黎征战数年,虽年岁不大,可却也看尽了世间苦楚,太平盛世也会路有冻死骨。
想到这里,沈黎将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快,她真想将自己胸口这一股浊气发泄出去。
有的人做事,并不是因为她对这个有多大的兴趣,人情冷暖,不得不为这八个字,古往今来将多少人架在了至高的位置之上。
“啊啊啊啊!”一声叫喊之后,玄音剑牢牢地砍进了马棚的木柱子里,甚至一下子拔不出来,沈黎错了错神,放开了剑柄。
“阿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仁慈了?”沈黎回头拍拍手。
阿逄本来还想劝两句,可看自家将军这被雨水打成落汤鸭的狼狈之象,还是换了个语调,嗓子里卡了口痰的道:“你从小就面冷心软,要不是因为这样,大将军也不会那么不放心。”
“将军,我觉得你要不放下身段去看看吧,毕竟这样僵持下去苦的是百姓,盐税一天不降,皇帝怕是就失眠一天。”阿逄抬眼看了看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拼命拔剑的沈黎,叹了口气,上前帮忙。
“靠,你以为我不想啊!”沈黎道:“老子现在恨不得把那家伙的头拧下来泡进稻田里喂鱼!”
沈黎知道自己是在生闷气,于是头也不回的骑上了枣红马,两腿一蹬一溜烟就跑出去好远,甚至阿逄转头还没看见个人影,就不见了,冲进了薄雾笼罩的南方烟雨之中。
不过生气归生气,天刚亮的时候还是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披着一身白色的狐裘站在罗乾的府门口开始对着门口的粗红柱子使劲,沈黎边踢还边骂,嘴里咕咕囔囔的。
看门的两个小兵大眼对小眼,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当然知晓这人是谁,但也不敢贸然上前询问。
金甲将军,要是哪句话说不对惹怒了,真真是不好收场。
军千雪和葛中淮刚刚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几个小兵围在门口缩成麻球一样,而沈黎显然是已经撒够了气,正悠哉悠哉地叼着一串糖葫芦,从台阶上走下,抬眼一看军千雪,瞬间感觉耳朵后面发烧,不自觉的就摩擦了一下手指。
空气中飘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湿润泥土味,沈黎用尽力气把昨夜的事从心里剃出去,然后走上前拍了拍葛中淮的肩膀。
“唔”葛中淮莫名其妙,却也是半个字都没问。
天色见亮,街市之上也热闹了些许,可一路走来却只看见守城的卫兵走向城外巡逻,好生奇怪,几人脚步很快,他们追着那些卫兵来到城外的时候,夜色已深,没有打更的。
城门外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半夜向城里送水的车也是毫无生息,只有牛车上的小铃铛清脆地响着。沈黎停下脚步,冲着还没关闭的城门就是一脚,然后裂开嘴道:“小哥,行个方便,我们白日里没来得及出城,现在可能放我们通行。”那左手仗剑正要关门的小兵脚步一顿,抬头正想发火,就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姑娘脸,顿时错了几分神。才骂骂咧咧的:“白日里没赶上就等明天,晚上不许人出城,你难道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快走走走走走,别添乱。”
沈黎刚才说话慢条斯理,:“小哥,说话别这么冲,让你家将军知道了,怕是又要怪你苛待百姓。”沈黎从包里掏出钱袋,:“行个方便,我们去去就回。”
小兵本来听到前半句正想发火,但看着那掏出的银子,还是把火气憋了下去,顿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把手抢过钱袋回了个身不看他们。:“快走走走,今天晚上真是倒霉,不过你们记住离城东的坡远一点,要命的话就别去!”
军千雪听到这句,才把那摸上腰间剑鞘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几人走出去好远,葛中淮才道了个声:“没想到沈将军也知道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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