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木错心想：那还说个屁啊。
此时旁边一直安静昏迷的顾清之终于有个动静，悠悠醒转过来。
顾清之先是觉得喉头腥咸，忍不住呛了两声，而后发现自己口腔内充满了那股噩梦般的咸腥气息，记忆中那双贪婪的眼睛又再度凝视着他，他想起那些鲜艳的红色的白色的肉块被强制灌入咽喉时的感觉，一时浑身哆嗦，胃中翻腾，翻身支撑上身，喉头涌动将纳木错灌入他口中的鲜血全数吐了出来。
陆商立马在旁边喊出了纳木错的心声：“哎呦，好浪费啊。”
纳木错今日诸事不顺，心里本就窝着一股火，现在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难免脾气上头，隐有要发怒的意思。
未料这时顾清之意识模糊，满脸惊惧地喊道：“我不吃人……不要吃我，爷爷……我不吃人，我不吃……别吃我，别吃我……”
他语速很快，吐字模糊，陆商和唐望都还没弄明白他说了什么的时候，纳木错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啐了一口，骂了声造孽。霎时间也没了火气，吩咐旁边已经开始打盹的唐望将陆商送回房内。自己则制住情绪激动下不断挣扎的顾清之，半拖半抱的带回房内，扔到那张紫藤床上。起初顾清之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并不大合作，但沾到床榻后，嗅见那紫藤香，渐渐平复下来，抱着身体缩在床榻的一角。
纳木错去寻了杯清水来，让他漱口，等口里的血腥味淡了，顾清之的理智才真正开始回拢，呈现出安静乖巧的木讷模样。
纳木错站在床榻边上，对他说：“把手给我。”
顾清之便乖乖交出自己的右臂递给他，任纳木错给他诊脉。
纳木错有些生硬的解释道：“你和陆商误食了我用来调味的‘芫姜子’，那东西有大毒，平日里晒干了磨成粉一次也只能加半勺，你们就着新鲜的吃，差点救不回来。那不是人血，只是调的药汁，药引子沾了腥，你误会了。”
顾清之只是沉默不语，他今生绝不会忘记那个味道。
纳木错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太过牵强，聊胜于无，便也闭口不谈那‘药汁’了，只道：“家里库存的药不多了，就够煮那两碗的，等会带你去隐蛇窟看……”纳木错睁大了眼，专心试探起顾清之的脉搏，虽然因受惊而加快了，但脉息不沉不浮，从容缓和，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他看向顾清之，见他因惊恐而有些气虚不调，但明显没有陆商那种头晕耳鸣的症状。
迟疑了一会，问：“你师尊是不是给你吃过什么东西，能避毒或者解百毒的灵药什么的？”
登天道在丹术上并不出名，但好歹是名门大派，屯点仙丹妙药倒也不足为奇。
顾清之本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又改做了不知道。
这话彻底让纳木错误会了，他笑了一声，揶揄道：“你们这些仙门大派果然富得流油，那些个灵丹妙药恐怕是当糖丸子吃的，倒教我白操一份闲心了。”
说着将顾清之的手丢回去。
顾清之没在意他的调笑，只问道：“你受伤了？”
纳木错看了眼自己手上刚缠好的纱布，当着顾清之的面解开，朝他展示那完好无损的手掌心，挑眉道：“包着玩的。”
顾清之见时也有些诧异，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真的错把药汁当做了人血。
纳木错收拾了纱布，对他说：“早些睡吧。”
顾清之便也只能与他道了晚安。
纳木错转出屏风，出门下楼，顾清之吐出的血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迹形状的嫩绿芽孢，幼嫩的茅草正在欣欣向荣的生长。
翌日顾清之又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神思稍定后，他单手盖住自己的脸，心中大感愧疚，觉得自己近日堕落的不行，竟然又睡过了头。但很快注意力被屏风另一头少女的哭声所吸引，他心下不安道，莫不是昨日鹤雪回到房里越想越气，今朝来找纳木错哭诉来了吧？
顾清之思此有些尴尬，小心的踱步到屏风后面，隔着缝隙瞧见厅里好不热闹，除了纳木错和乌鹤雪竟然多了两张生面孔，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跪坐在纳木错身前，大的女孩子不过十一二岁模样，旁边的男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看衣着打扮光鲜亮丽，腰配环玉，像是锦绣人家的孩子，却不知为何这般委屈。
男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的女孩哭诉道：“我就听晟哥哥说那妖妇在旁说，将催花育琼准备的灵石送出去也算不得什么，谁知道他暗地里是不是寻到了更好的暗自私藏着，做这些表面功夫糊弄您了。他若真是有心要向您示忠，自碎了魔种岂不更干净。”
乌鹤雪在旁听了，气红了脸，骂道：“鹿姬那贱人真是欺人太甚！”
纳木错此时也面如寒铁，却还算冷静，冷声问道：“你大哥怎么说？”
女孩哭的泣不成声，低头拭泪道：“大哥问伯伯，大统领听后说了什么。伯伯说，大统领什么也没说。”
纳木错冷嘲道：“我竟信了他的邪，对杨泓那厮还有一分幻想。”
乌鹤雪愤愤不平道：“那鹿家兄妹两个得他赞赏有加，在鹰虎岭上作威作福，不就是事事顺着他的心暗合了他的意吗？把他心里想的，不好意思说的心思都替他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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