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和意识都再次回到了这个‘新世界’，回到了他和沈明光的那个家。
他所置身的卧室里一片黑暗，窗外在下着雨。陈臻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中国的这个西南小城，也是有沈明光的那个世界。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窗外的雨声。
似乎是之前那炫目的光刺痛了眼睛，陈臻觉得眼睛无比酸涩。他茫然地在黑暗里想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明光为什么说他的心是自己的东西。
那不是一个爱的形容，不是一句听上去浪漫的誓言。沈明光的心，其实是……
——自己的……眼睛。
脸侧有冰凉的水迹滑下。等陈臻僵硬地抬起手伸手摸了摸脸，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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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光本来趴在床边上，陈臻只是随便动了下，他立刻就抬起了头。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拧床头的灯，但陈臻慌张地打断了他：“你别动！”
沈明光语气还带着点睡意：“我怕你害怕……”说完他就伸出手打算抱陈臻，陈臻胸口霎时一阵心酸和难堪涌上来，就避开了那个拥抱。
陈臻说：“别开灯，我不想面对你。”
沈明光动作怔了下，手就僵在半空中。他嘴唇张张合合，才唤出一句：“陈臻……”
陈臻伸手胡乱抹了把脸，“别这样叫我，芬里尔。”
如果按照往常他们的相处模式，沈明光一般都会对陈臻的要求妥协，但是这次他没有。
沈明光侧身拧开了手边的台灯，让晕黄的光线照到他们脸上，也照亮了彼此脸上的不堪。
从陈臻的位置望过去，沈明光的脸一边明一边暗……倒和沈明光这个人本身契合了，他就活在一半是光一半是影的世界里。
他看着陈臻很久，才很慢地唤了一声：“殿下。”
灯光温柔的色调和他硬朗鲜明的脸部轮廓形成了很是不同的反差，他有黑得像曜石一般的眼和发，在光下显得离奇英俊。
——殿下。
这个称呼穿过了千千万万年。
陈臻听到那声近在耳边的呼唤……他眼眶发酸，当年亲手挖出双眼的痛感像是又袭上双目，刺得他浑身发抖。
他仿佛又被那一声殿下拉回阿斯加德……回到了那一眼泉边，回到了诸神的黄昏那一天，回到了那些纷杂的记忆里。
陈臻手指都有些颤抖，他看着沈明光的脸，喃喃地问：“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
太疼了。
他眼睛很疼，疼得几乎快看不清沈明光。父亲兄弟死去的痛，毁灭的痛，杀死芬里尔的痛……剜目的痛，被蝙蝠啃食身体的痛……身体似乎还记得那些酸楚，他睁眼看沈明光的每一眼，都觉得快要形神俱灭。
“没有谁刻意要让你想起这一切，都是巧合。”沈明光声音也有些抖，他轻轻抚着陈臻的长发，“这件事，不是谁的错。促成这一切的那些人……各有各的苦衷，说不清对错。但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殿下。”
“我不高兴，我真的很痛苦，过去和现在都让我好痛苦……”陈臻即刻打断了沈明光，他情绪有些起伏，眼瞳也开始变红，“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你以前都是在骗我，你觉得我高兴得起来吗？”
“你先听我解释……”
陈臻摇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来找我，装作不认识我，让我爱上你，后来又想离开我……我问你，如果中秋那天我不去杀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我……”沈明光闭了闭眼，“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忍不住，但如果你知道了我是狼人的话……”
“所以呢？！”陈臻带着哭腔冲他喊，“所以你就可以这么对我吗？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打算之后就离开我，再也不见我？！”
他情绪又开始起伏，胸间积闷的痛楚也化成了无名的怒火，“很好玩吗？你就认定了我会喜欢你，反正我只要靠近你就会觉得熟悉想要亲近，闻到你的血会让我失控都是因为我的眼睛是你的心脏，我根本就无法拒绝你，你明明知道这些……”
沈明光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按住陈臻的肩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我靠近你因为我忍不住，我会不告而别是因为如果你知道了我是狼族肯定会接受不了。我原本的打算是等中秋过了去找你，或者给你写信，坦白一切，想办法让你别那么反感狼族。我想过很多办法，每一天都在想，但是我没想到……”
“你也知道我肯定会接受不了吗？”陈臻情绪激动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之前我有多害怕会失去你？我以前……以前还每天吃那个维达尔的醋，吃自己的醋！我那么怕失去你！我怕得总是哭，想起那个维达尔就害怕得想哭！结果你现在……”
“我也害怕！”沈明光双眼赤红地打断陈臻，“我怕你恨我，我杀了你父神，毁了一切，还让你那么痛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陈臻气得发昏：“你之前是想离开我是吗？想走了，永远都不再见我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沈明光疲惫地闭了闭眼，随即便笃定地道：“不。”
他颓败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敢确定，千年之后，你会不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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