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过餐桌走到李东海面前，很想伸手抱抱他，但是又怕自己现在会勒痛他。
到此为止吧。
他的擅自出现，已经完全搅乱了李东海的生活，用他那些不堪的心动和占有。他觉得那是两厢情愿的爱情，可到头想来，李东海根本从来没认真地说过一次爱他。
李赫宰又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敢碰了碰李东海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问话的声音更小了，“以后，还是朋友吗？”
李东海也不忍心再这么彼此为难下去，他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失落，可也只克制地轻抚了抚李赫宰的脸，回答道，“嗯。是朋友。”
还做朋友。就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竟然可以压得谁都喘不过气来。彼此都默契地把一段亲密关系中的过失，算在了自己的头上，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恋爱吧。
可这恋爱，好难。
李东海出门搭上了出租车的时候，心里还这么想着。
他看着路边的景色缓慢倒退，突然就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儿。
那年他刚从戏剧学院毕业，就顺风顺水地考进了本地有名的剧院，从大学宿舍风风光光地搬进了剧院的单人小宿舍里，每天跟着前辈们学戏，练词，才跑了没几次龙套就正经演上了剧，成了固定的青年演员。后来剧院翻修，要把宿舍楼拆掉，他又刚巧在那会儿，参加一个饭局认识了郑长青，男人待他不错，一来二去，也就没让他再吃过什么自己找房子的苦头。
再后来，他又认识了李赫宰，尘封已久的心动体验被他一一揭开，自己又马不停蹄地从一个房子搬进了另一个家，可现在又……
想到这儿的时候李东海猛一摇头，勒令自己别想了。
得了吧，这人确实都一个样。郑长青也是诚不欺他。
眼下他还是决定先想想昨天晚上剧院门口闹得那出儿该怎么解决。还有，他还得赶紧给自己找个地方住，周围的同事朋友都不一定方便接济他，再说这轮《茶馆》还有三场要演，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所以你看，那种因为情侣吵架，动辄就换个城市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的桥段，也就能出现在那些骗小孩儿的电视剧里。现实世界，谁能跑得出去，说走就走？
成年人，崩溃还得挑日子。
到了剧院，李东海也顾不上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径直上楼敲了剧院领导的门。坐以待毙等着装傻都没用，倒不如主动出击。
“哎呦，李东海，正想找你呢，来，坐。”
“我站着就行，您有话可以直说。我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儿肯定已经有人和您说过了。我就想来问问，这事儿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领导本来还等着吃李东海的服软道歉，可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强硬，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东海啊，你来剧院时间也不短了，有些话，我就不兜圈子了。你们这些青年演员，平日里这个生活作风怎么样，按理说，我们无权干涉。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这儿，不是普通的小地方剧院，他们搞那些个，那什么，在咱们这儿可是行不通的。”
李东海没吭声，这话他翻来覆去都听了无数遍了。
“所以，剧院领导希望你注意个人影响，不要把一些不好的风气给带进来，和观众呢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说到这儿，领导刻意停顿了一下。
李东海也跟着深吸一大口气，等待自己最后的宣判。
“你来剧院这些年也没怎么休息过，不如这轮儿《茶馆》演完啊，出去接接戏吧，这青年演员，也不能总圈在这老剧院里不是？见见世面，回来也能精进精进自己的业务能力，这不挺好？”
李东海听完，心凉了大半截儿，虽然这处理决定和自己设想过最坏的情况还相去甚远，但也足够让他难受一阵儿的了。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了上楼来的原云。她也是今天一来就听昨晚那帮好事儿的同事们讲了不少闲话，她想着李东海肯定会主动来找领导谈话，索性就上楼等他。
“没事儿吧？”
李东海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嗨，没事儿，估计短时间内我上不了戏了呗。接接影视剧还赚钱呢，没准儿以后还能当个明星呢哈哈哈哈……”
他只干笑了几声，就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下楼找了个僻静地方，走到无人处，原云拍了拍李东海的肩膀，意思是不需要再强颜欢笑，李东海这才把已经笑得僵硬的表情卸下。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就，一个观众来后台找我，我男朋友误会了，我们吵了一架，分手了。”，李东海想尽量讲得轻描淡写一点儿，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窝囊。
原云毕竟年长他几岁，又已婚已育，对这些事儿还是比他们看得清楚，她一针见血就挑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吵架？还是真的要分手？”
李东海答不上来，他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这到底算是什么。他也害怕，现实和他心里那个答案其实不一样。
“所以，你今天就这么搬出来了？”
“嗯。”
“他没再找你？”
李东海又最后掏出手机确认了一次，死心地说，“没有。”
原云看了看李东海这副憔悴的样子，他眼睛还肿着，看着像被人遗弃的兔子。
于是她迅速整理出了结论，“行了，就吵个架，不至于。你要是不想回去，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住几天。今晚的戏还得好好演，有什么话，回头说清楚了就好了。”
李东海安静地点了点头。
李东海走了之后，李赫宰就一直坐在餐桌前，盯着那碗没喝完的粥发呆，直到夜幕降临。
他知道，这会儿的李东海一定又在舞台上，做那个光彩照人的他。
台下依然有那么多观众喜欢他，爱他。
李赫宰仔仔细细地在心里回顾着他们从第一天认识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每一件事。可想着想着，思绪兜兜转转，最后都会落到李东海搬来那天，那幕。
明明刚哭过，可是在自己开门的那一瞬间，语气却那么开朗，他红着眼睛对自己说，他什么都没有了。
全交给你了。
可最后，李东海还是被他弄丢了。
许是幻觉，许是片刻的眩晕，被骤然飞起的花瓣裹挟着，转眼不见了。
桃花，终究还是没能变成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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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词援引：《我爱桃花》邹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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