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
“但却看着很危险。”四儿抚额想到最近刘洺遥的神色,不免皱眉,“弄不好爷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说,为什么不说,我也想不透。...可你和爷越走越近,事情迟早会闹大,到时候被局子里的人抓进白公馆的可就不止是你我了,说不好连爷也会进去。”
“...........。”
“李将军,我不是来当陈洛林的说客,我是为了爷。”说着,四儿打开车门探出一只脚,“还有,李正也在成都。”
“四儿!”李义连忙抓住正要走的人,“李正也来了成都?他不是已经往滇缅走了?”
“李将军,你还不清楚自己兄弟的脾气?那人刚一上火车,趁你转头就从另一个方向跳了下来。”四儿侧耳听到后院里传来了声音,于是抽身,“院里有事儿,我得回去。”
说罢,转身走进夜雾里面,留下某人坐在车里烦得不停地点烟。
这下好了,什么人都来了成都,都齐了。
张云天仰头看着车顶,黑黢黢的,如同那个看不见的明天,摸不透的变数。..唉,还要好生计划好生一步步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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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刘洺遥又从噩梦里面醒来,四儿在桌前,燃一盏油灯,拨弄着铜钱,缓缓勾唇笑。
云太厚没有月光,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从窗口倾泻而下。午夜过后,清晨之前,是最凉的一刻。若在某人年轻的时候,他定会爬上瓦房,一遍又一遍地把送别来唱,唱得刘庄的老老少少都在梦里泪湿了枕头。
可现在他老了,唱不动,再说清晨时凉,那身子也熬不了。
说起送别这曲,四儿还记得回川时坐的车,里面全是人。当兵的,逃荒的,还有离家的,缩在了一起。..没人说话,...没人说话,都把头靠着铁栏上,看外面飞速倒退的青绿色山边,和山边流泻的溪流,边上有煮饭的婆子和洗衣的娘们,..看着看着,所有人的眼泪就都下来了。
有人哼起曲儿,熟悉的调子,却没人敢和着唱词。然后,一车的大男人,就都缩在这棚车里面哭得不成了样子。
四儿把头伸出栏外,上面是巴蜀特有的灰白天空,层层暮霭,和青山的烟气。微风把春天吹走开,夏天就带着花香来,好像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来,在你的生命里,始终来往非常。
“芷林,我想你能活下去。”
秦沐扬在火场里说,活下去。
“芷林哥,你对之初说的事,之初做不到了。...之初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能做到,但那肯定不是之初。”
之初剪发之前,扶着剪刀呓语,肯定不是。
“四儿!沐扬做不到的他希望你能做到!当初他的心思你怎么还不懂啊?!”
四儿对着周翰和蜀道上的万丈深渊摇头,不懂。
他抬眼,看着在火光那边突然从床上弹起来的人,惨白的脸大颗大颗的汗顺着往下滴。这情况,在白天,在人前,从没有表现出来过,若不是四儿坚持要守夜,他也不会见着这样的刘洺遥。
这个精神无比紧张到快要断裂的人,流着汗哀叫不已,难以想象当年乌发俊颜的模样和谈笑风生时的潇洒。刘洺遥坐在床上,呆呆转头,火光灼热神经,他便颤抖开口。
“....谁?”
“是四儿。”四儿拿着挂在水盆上的布巾走进,一边帮那人擦汗一边顺带也将眼泪抹了。
“我还以为是王莫德。”
“那要我去唤王叔么?”
“不要。”刘洺遥突然抓上四儿的手,眼睛大睁,黑洞洞的瞳孔里无神却让人觉得惊慌,“...在这儿陪陪我。”
“我就没打算要走。”四儿坐下来抱着那人,拍着背,“怎么回事儿?王莫德说你夜夜都睡不着,还叫唤呢?”
“我做梦。”刘洺遥靠在四儿身上,可手还是扣着床缘,“一个梦又一个,...全是噩梦。”
“噩梦?”四儿笑了,“爷该是又按着心口睡了吧?那样不好,压着心,里面喘不了气就会做噩梦。”
“不...。”刘洺遥摇头,突然又睁大眼睛转向窗外,“谁?谁在敲?!”
“没谁啊!”四儿看去,那窗户关得紧紧的除了雾气的影子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有人,有人在敲窗子,四儿,你去看看。”
“爷,你想多了罢。”
“你去看看!”
刘洺遥伸手指着窗外,模样看着有些疯疯癫癫,...四儿心生了些怕,还是决定由着他。
“好好,我去。”打开窗后,外面果真静悄悄的,在黎明前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漆黑一片。像一潭深水,石头掉进去也没声音。
刘洺遥转头呆呆地看着,好像要被黑夜吸进去了一样,四儿见状赶紧关掉窗户,“行了,什么都没有,.. 爷快睡吧。”
“我睡不着。”
“呃...谁不着也得睡,睡好了脸色才不那么难看。”
“可我真的睡不着。”刘洺遥闭眼,全身又怕得紧绷了起来,“....一闭眼他们就全来了,..全来了,一个都不少。”
“谁来了?”
“很多人。”
“别去理他们。”四儿伸手撩开刘洺遥前额的头发,擦掉新生的冷汗,“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理,然后想着后院,想着现在还在你身边的人,也多想想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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