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孟子》的目录学分类
——以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为个案
王宇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
摘要：学界历来将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国朝设科”一语作为《孟子》在南宋理宗朝“超子入经”的证据，实际上自北宋熙宁科举变法开始，《孟子》就已经进入科举考试的经义科，但地位不高。而理宗朝并未进一步提高《孟子》的地位，个中原因值得深思。
关键词：南宋《孟子》目录学《直斋书录解题》
在研究宋学的特点和趋势时，“孟子升格运动”是一个反复被提及的核心问题，具体而言，就是《孟子》由子部升入经部。束景南指出，《孟子》向来被看作一部子书，从《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直到《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都将《孟子》列入“子”部。宋初的《宋三朝志》曾将《孟子》列入经部，排列顺序是《易》、《书》、《诗》、《礼》、《春秋》、《论语》、《孟子》、《孝经》。由于其他史书皆不载此，说明立《孟子》为“经”还没有形成一种普遍的共识，所以后来的史书又把它列在“子”部，但据此可见，在宋初三代时，《孟子》的地位比起唐代已是一大飞跃，表明《孟子》地位的抬高在很大程度上是宋初统治者推崇的结果。至南宋目录学家陈振孙作《直斋书录解题》（下简称《解题》），始将《孟子》列入“经”部。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陈振孙《解题》将《孟子》升入经部的意义做更深入的探讨。
一、《解题》以前南宋各家书目、类书对《孟子》的归类
到了南宋，《孟子》地位已经十分崇高。一方面，从高宗开始就把《孟子》纳入经筵进讲书目（其地位高于“进读”的书目）；另一方面，高宗还手书《孟子》，刻石立碑，说明了朝廷的高度重视。但是，在陈振孙以前，多数南宋目录和类书把《孟子》列入子部。以下试举数例。
（1）李似之辑《太学新增合璧联珠声律万卷菁华》
此书刻于高宗建炎二年，其“后集”卷十一“诸子门”著录《论语》、《孟子》。
（2）《秘书省续编到四库阙书目》
据清人叶德辉考证，此目录成于高宗绍兴年间。该目录在“子类·儒家”下著录《孟子》，“经类”下著录《论语》。
（3）尤袤《遂初堂书目》
时间稍晚于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的尤袤《遂初堂书目》在“经总类”中著录了“成都石刻《九经》、《论语》、《孟子》、《尔雅》，旧监本《孟子》”两种版本的《孟子》，同时又在“儒家类”下著录了《孟子》，与《荀子》、《孔丛子》并列。这种“经子两属”的现象，下文将结合《玉海》详细探讨。
（4）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作为宋代著名的“黜孟”代表人物，晁公武对北宋宣和年间知成都府席旦在蜀石经中添刻《孟子》感到不可思议：“（席旦）云：‘伪蜀时刻六经于石，而独无《孟子》经为未备。’夫经大成于孔氏，岂有阙邪？”晁氏没有因为石经中出现了《孟子》而在目录中将其升格为经，相反，他仍然把《石经孟子》十四卷著录于子部儒家类。
（5）陈骙《中兴馆阁书目》
陈骙于淳熙五年（1178）完成的《中兴馆阁书目》将《论语》著录于经部，而将《孟子》入子部。《中兴馆阁书目》的这种分类影响了南宋官方的国史艺文志和嘉定十三年完成的《中兴馆阁续书目》，直到元人修《宋史·艺文志》时，仍将《论语》、《孝经》入经部，《孟子》入子部儒家类。
（6）郑樵《通志》
《通志》卷六十六把《孟子》列入“朱子类第六·儒术”中。
（7）章如愚《群书考索》
《群书考索》当完成于宁宗嘉定更化以前，其中卷八把“孝经类”、“论语类”、“孟子类”均列入“诸子百家门”。
二、《解题》升《孟子》入经的学术史意义
综上所述，陈振孙以前的南宋各家书目、类书都将《孟子》著录于子部。在这种现状之下，陈振孙必须对他的调整理由做出说明，于是在《解题·经部》“语孟类”下出现了这样一段文字：
前志《孟子》本列于儒家，然赵岐固尝以为则象《论语》矣。自韩文公称“孔子传之孟轲，轲死不得其传”，天下学者咸曰“孔孟”，孟子之书，固非荀、扬以降所可同日语也！今国家设科取士，《语》、《孟》并列为经，而程氏诸儒训解二书，常相表里，故今合为一类。
马端临在《文献通考·经籍考》中把《孟子》列入经部，并将这段文字原封不动地录入：
前史艺文志俱以《论语》入经类，《孟子》入儒家类，直斋陈氏《书录解题》，始以《语》、《孟》同入经类，其说曰：“自韩文公称孔子传之孟轲，轲死不得其传，天下学者咸曰孔孟。孟子之书，固非荀、扬以降所可同日语也。今国家设科，《语》、《孟》并列于经，而程氏诸儒训解二书，常相表里，故合为一类。”今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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