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嘉树被莫名而来劈头盖脸的性启蒙弄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此生从没遇到这种如同大江大河奔涌般狂放的冲动，站在卫生间门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卫衢沉默了好一阵，他就又担心起来，小声叫：“你没事吧？”
当场面尴尬到一定程度，超过临界点，忽然之间，卫衢也就不尴尬了，以破罐破摔的态度下定决心草草收拾一番，站起来开了门。
方才里面没有动静，殷嘉树一方面是无法言喻的好奇心痒，一方面是担心焦急，总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非要看到卫衢才安心，现在看到他却一瞬间意识到某种打破蒙昧赋予性灵的羞耻，僵硬且无措，只是看着，试图对方明白自己的眼神。
卫衢看着他，心情十分复杂，内心说不出是怎么个心虚又不甘的滋味。被逼到要仓皇逃跑打手枪已经是很惨的事了，更惨的是被吓了一跳被迫中止。此时此刻他虽然勉强能够直视殷嘉树，但要领会任何微妙的气氛和情绪都是实在不能了，只保持一个淡定的表象罢了。
实际上卫衢内心只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殷嘉树抓过来狠狠咬哭，在小男孩粉嫩的脸颊上咬出一个血红的清晰齿痕。
二人无声相对，片刻后卫衢主动若无其事找出个话题：“饿了吗？”
殷嘉树落后一步问：“你没事吧？”
卫衢心中扶额，表面僵着一张脸，居然对这种极致的尴尬开始有所习惯了：“我没事，现在去食堂吃饭还来得及。”
殷嘉树不语，半晌后低了头：“好。”
自此，二人之间相处更加困难重重。虽然殷嘉树在理论上已经足够了解人类的身体发育过程，但轮到自己仍然是惊慌失措。他在初次体验过早晨尴尬被父亲科普过具体事宜之后，第一次是被人诱发身体的微妙变化，即使只是一个兆头也足够令他警惕而羞耻，屡次想要和有同样情况的卫衢沟通讨论，却始终无法出口，被迫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无法坦然对着同性讨论这种问题，又是什么让他无法用科学精神说服自己？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尴尴尬尬过了几天，第二次游泳课前夜，殷嘉树忽然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他摸卫衢胸口那个时刻。但之后事情的走向不像是真实，梦里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怎么回事，殷嘉树觉得卫衢压在了自己身上，发沉却很令人安心又满足，他更是不知怎么回事发出小奶猫般呜呜咽咽的声音，胡乱扭动挣扎着抱紧对方。
四肢百骸奔涌着血液，似乎要融化，又似乎被赋予了新的力量，梦里的殷嘉树好像天然就知道该怎么做，又好像不用说也以本能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身上的人沉重喘息，就在耳畔。
不知怎么，听到对方这异乎寻常的粗重呼吸，殷嘉树似乎从下面流出了什么东西。他并不觉得这不对，只隐约感觉到扯掉身上衣服的动作，随后卫衢一顶，他身体里立刻就饱涨起来，闷声呜咽。
梦里不存在痛觉，甚至进去的也很容易，一切更像是意识创造的粗劣场景，只有模糊感觉，隔靴搔痒，实质上没多久殷嘉树就在从未经历过的刺激中得到了更多的不满足，闷在枕头里低声哼叫着醒来。
他迷迷茫茫胡乱伸手摸去，发现身旁和身上都是空的，这才慢慢醒来，发现被子和睡衣濡湿一片。
殷嘉树至今为止还没见过凌晨的天，眼前漆黑一片，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掀开床帘看了看对面，发现一片漆黑，卫衢应该是睡了。殷嘉树缓缓松了一口气，倒回枕头上，也没合上床帘，就看着对面的黑暗发呆。
自从那天极其尴尬的事件发生后，他和卫衢之间就在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殷嘉树真是受到了极大震动，好像初次来到地面上的蝉，觉得一切新鲜事物都在蜂拥而来，让他多年来努力习得的人类社会交往手册再也派不上用场。这样一个全新的领域，他真是毫无自信可言，也完全没有任何行动策略，更不知道自己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人类的社交真复杂啊，朋友一词可以在涵盖大部分社交关系的同时又什么都不是，除此之外还有同学，同事，情人，爱人，层层叠叠，盘根错节，太复杂了。殷嘉树很想弄懂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了解，因为太多冗余的信息遮着眼睛。
他又该如何弄懂自己呢？
这复杂的梦也让他心情复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或许发生那种事之后对双方而言再睡在一起都太没心没肺了，所以不用什么交流，殷嘉树就很默契地到自己床上去睡了。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么一个一言难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梦境。
正常的生理反应，是不包括在梦中出现一个令自己悸动莫名，无法恢复往昔平静心态的人的，殷嘉树知道这一点。
破天荒的，这自从出生以来都像是至纯至净的水滴一样不染尘埃的孩子叹起气来，在黑暗里望着对面，感到一阵人生于天地必然会感觉到的哀伤。爱欲 与恐惧悲伤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抛却这哀伤，却能暂且忘却自己的情感，终于得到一阵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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