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教室在高三教学楼旁边，是一栋爬满了爬山虎的小楼，门前绿荫浓重，两棵丁香树一左一右，前面是各色月季夹道，后面是黄刺玫，樟树，茶花，高矮错落，经常有学生偷偷钻进去说悄悄话。
这栋楼虽然小，看爬山虎也看得出有年头了，教室配置却相当跟得上时代。采光很好，又设备齐全，且相当舒适。
这个培训班人数流动，但课程基本是固定的，先是数学，然后是物理化学，生物放在最后，基本和竞赛的时间顺序相若，也差不多就是奖项重要程度由低到高。
数学是一切的基础，也最受人重视，想要学好下面的学科，数学成绩不好是不可能的。而生物毫无疑问就是最弱的那个小可怜，就算老师有心从培训班开始改变生物式微的现状，却也因为各种原因争不过其他学科。
不过这些老师都是各自行业的佼佼者，讲起课来各有风格。
数学老师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胖子，气质极好，讲话舒缓有节律，旁征博引，完全不按编好的讲义来，但却引人入胜。
物理老师个子很小，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调整白板高度，但却声音洪亮，激情四溢，相当推崇理论物理，对学科前沿各种发展变化了如指掌，有时不注意，还会顺便八卦一下物理学家之间的爱恨情仇和八卦。
化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短卷发，纹眉纹唇，穿的经常是及膝黑色套裙和厚底鞋，活脱脱一个典型的在努力打扮的中年妇女，看似随处可见。讲课风格相当冷静，声音如泠泠泉水，十分好听，而且与外貌形成极大反差，当年很有可能也是一个娃娃音女神。她不疾不徐，看起来也从不参与其他几个老师争好苗子的激烈发言中去，但一开口上课就让人沉迷，专业相当过硬。
生物老师最年轻，唇红齿白，是个帅小伙子，可惜能在培训班上课的都是智性恋，卖相完全没法帮他拉来更多愿意吃小灶再加码的学生。因为年轻，生物老师总想改善生物比赛最不受重视，选手最少的现状，可惜见效不彰。
在这个培训班里，所教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基础，而发展为更高层次的教学，刘琰那种在其他学校能做鸡头的资质进来，两句话之后就会立刻晕头转向。没有从小超出课程要求的训练和学习，是不可能跟得上的。坐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和殷嘉树一样，从小就是在各种比赛拿奖走过来的，即使能力有限制，最多也是不能去国家级的竞赛，省级竞赛还是有望一搏的。
玉衡的排名，升学率，成材率，以及校庆时请回来发表演讲的校友，基本就是从培训班出来的。评价名声，也是由此而来。
他们招收有钱人家的孩子，营造了优越的环境，拉来了非同寻常的师资力量，然后又以奖学金，教学水平做底牌，招来了成绩优异的学生，可以说是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的典范了。
殷嘉树在培训班里如鱼得水。他本来就相当适应这样的环境和智力考验，更是喜欢其中纯粹的数学交锋，在适应提问节奏之后，甚至学会了抢答。
卫衢都没料到他居然会有这种热情，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快乐，坐在他身边，也像要被他的情绪融化一样，深受感染。
这感觉很奇怪，但原理却简单。最简单纯洁的快乐有最强的感染力，而殷嘉树出现在卫衢视线里的时候一直在努力融入新环境，说到底还是不够欢快的。当初他就能以一人之力让卫衢觉得快乐到刺眼，现在就更是轻易引动了他的情绪起伏。
沉默一阵，卫衢发现自己走神了，但毫无为自己羞耻的意思，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殷嘉树放在大腿上松松蜷起的左手。
殷嘉树不解其意，甚至头都没回，手下意识一松一抓，像小婴儿的本能，握住了卫衢一根食指，然后捏着不动了。
卫衢没料到还有这种发展，试着抽了抽，却觉得那掌心温热，异常柔软，一时失神，也就随他去了。横竖有殷嘉树抢答，这节课的气氛挺不错，老师的教学越跑越远，已经和讲义无关了，卫衢半心半意的听着，手指头却勾了勾，突发奇想挠殷嘉树手心。
掌心软嫩，忽然发痒，殷嘉树低头一看，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卫衢拉上手了？于是立刻松手，扭头惊异地看了卫衢一眼。
卫衢收回手，眨了眨眼，诚恳地说：“是你先动手的。”
“……是吗？”殷嘉树其实不太信，但他实在太肯定，而自己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好半信半疑。这节课还没完，老师又抛出一个问题，殷嘉树立刻回神举手，好似一棵卖力抽条的小树，努力吸食云雾雨露。
卫衢面不改色骗过他，百无聊赖撑着下巴转了过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培训班上课与平时不同，没有课间，但想上厕所想喝水自己去就是了，安排得十分紧凑。殷嘉树也坐得住，直到十二点结束，才意犹未尽叹息一声，往桌子上一趴，枕在手臂上偏头斜眼来看卫衢，语气软软的：“你不认真。”
卫衢意外地看他一眼：“对，我就是。怎么了？”
殷嘉树若有所思：“难道你都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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