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澧兰很快意识到自己给卫子臻做这种事是自掘坟墓。
他手酸……
不知餍足的镇北王直至深夜,才偃旗息鼓不再“欺负”他。谢澧兰揉着发酸的手腕去净了手,再入帘时,卫子臻已经睡去。
睡得很沉。
他的眼底都是青黑色的虚影,下巴上生了茂密细小的胡茬,谢澧兰半跪上的他的床榻,将一只手抚过他的下颌,卫子臻没有醒,谢澧兰低低地笑开,将手捏得紧了些。
静深如湖的一片眼眸,沉了整片星河的银光。
子臻。我是不是教过你,这熙熙天下之人,你无可信者,所以不得动心?
你习武识文,两年便有所成,唯独这一点,为何偏学不会?
卫子臻的唇动了动,谢澧兰将手收回,深邃难测的眼眸翻出浓如永夜的墨色,他侧翻下躺在他的身边。才贴上身后那方温暖,卫子臻便勾手将他禁锢入怀,谢澧兰没有挣扎,他柔贴地与他紧靠,相依而眠。
素色的枕,墨发雪丝牵缠。
卫子臻。从前我有怀疑,但现在我已经确认,你的发,是为我而白的。
长夜星天,缈落无声。卫子臻大约睡梦里也是痛苦的,他始终紧攒着墨翠的修眉,如剑锋一般藏着锐气和杀意,谢澧兰只觉得腰上被人越搂越紧,直到出气多进气少,他终于意识不到,呻、吟了一声,身后之人立即僵了僵,便将他松开了。
天明时,卫子臻也没有醒。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他醒来时,谢澧兰仍然躺在他的怀里,衣衫半解,厚重的狐裘覆在他的瘦弱的脊背上,少年的笑容清如飞烟丝絮,卫子臻喉尖沙痒,发生一声咽干的低吟,谢澧兰压着他不起身,自己自身旁取了水喝了,沿着唇渡给他。
水喝饱了,卫子臻却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动作。
谢澧兰捧住他的脸,轻笑道:“将军前些时日还掐着谢某的脖子,想要我的命,转眼又毫不设防,难道不怕我夜半起身,拿匕首扎入你的胸膛?”
他总是会温柔地煞风景。
卫子臻偏过头,不愿理会他。
谢澧兰表现得有点失望,“原来,将军心里,我还是没有一个死人重要。”
“谢澧兰,不要提他。”卫子臻喉结一阵发抖。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北燕人?
不要一直提醒我,阿九是死在你们的阴诡算计之中,阿九的,连同我父母族人的,这些仇恨不共戴天。
谢澧兰毫不觉得卫子臻这句恐吓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这和他手中的兵刃很不相配。上次谢澧兰被他拿剑堵着喉咙时,可不是这种感觉。
他勾唇道:“我想知道,独孤九被葬在什么地方。”
卫子臻眸色一沉,他起身推开了谢澧兰,“你没有资格……”话音未落,随着谢澧兰那身子一歪,他肩上的狐裘随之滑落,裸出那两片初月生云的肩,他的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卫子臻只要用力一点都会掐出红痕。他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声,别扭地移开眼去。
但他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燥热了起来。
“我没有资格知道?”谢澧兰从他身后溜过来,手搂住他的两臂,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卫子臻很快耳朵也是一片旖旎的红,少年浅笑,“你信不信,只要我想,这个问题我绝不必经过你才能得知答案。”
“我信。”卫子臻对这个狡诈的少年无力地摁住了额角。
谢澧兰的唇在他耳垂上碰了碰,便从容地拖曳着纤华不染的白袍起身下榻,他更衣的动作很儒雅,温文翩然,不知为何竟让人心起邪念,卫子臻颓丧地觉得中毒的一直都是自己。
他正要起身。
谢澧兰却伸掌摁住他的肩,卫子臻微愣,少年俯下身来邪恶地笑道:“镇北王要不要掀开被褥,检视一下昨夜王爷恬不知耻的罪证?”
腾——
卫子臻的脸全红了。
羞赧得宛如一个小媳妇儿的卫子臻并不多见,谢澧兰调戏了他一把,大约有点得意,眉梢带笑地扬长而去。
卫子臻深呼吸,闭眼,手轻轻颤着,将那被褥一把掀开。
结果却是——
什么也没有。
难道昨夜谢澧兰亲自将弄脏的床褥都换了?
想到这里,卫子臻的脸更红了。简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谢澧兰走出大帐,与月光相皎洁的素色的袍服,衬得少年肌肤光泽似玉,乐轻似乎都呆怔了几瞬,但想到这个少年的身份,干干地咽了口气,不敢多看。
谢澧兰瞥了眼乐轻,他身后千帐矗落,劲松梅枝的身影,独有一份傲然的味道。
他想,卫子臻身边大抵也是物以类聚。
“乐将军安逸得让人心中惴惴。”他不咸不淡地开场。
这话怎么说来的?
乐轻有点难解,“谢公子,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谢澧兰拂开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碎发,眉目淡如山水,“乐轻将军这么安逸,难免让谢某人怀疑,镇北王要强攻嘉雪关?”
“……”乐轻的呼吸一窒。
谢澧兰等候良久,才听到乐轻不确定地反问:“王爷一路抢关夺寨,靠得从来都不是脑子啊,你不知道么?”
拥有绝对的实力,照样能打得敌人心悦诚服。
这是卫子臻的行事风格。
谢澧兰是知道的,他默默地为自己的兵书哀叹:卫子臻,孤让你读的兵法战策,你都是这么用的?
他来不及发声,身后厚实的锦袍大氅将他结实地掩入其间,温实熟悉的的怀抱,谢澧兰温驯地倚住他,乐轻压低了声音极细地咳嗽了声,见王爷脸颊生晕、强势霸道又娇羞小媳妇的脸红模样,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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