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琰面无血色地躺倚在床榻上,唇色泛白,深灰色的眼底凝着一缕干涸的水迹。
不知是在看什么。
他的腰上很快伸过来一只手臂,顽固倔强地将他搂了过去。
独孤琰唇皮动了动,发出一道低哑的声音:“为什么,留我到现在?”照理说,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挺不过了的,那晚只记得意识昏沉,无数脚步声在耳边嘈嘈切切,他烦乱得不愿睁眼。是什么甜液流入了口腔,挽回了他的性命。
只是命已该绝,身体状况仍是江河日下,近乎油尽灯枯。
“那你呢。”君衡在他耳边叹息,唇咬在他的耳珠,激得独孤琰轻轻颤了一下,独孤琰把人抱入怀里,无奈又怜惜地亲吻沿着他的耳亲吻下去,声音含混不清,“阿七,这个毒是可以解的,为什么不想活?”
独孤琰撇开眼,笑声有些自嘲,“给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更何况,他根本接受不了君衡以外的人碰他,即便是他的九弟不小心扑到自己身上,他也会扶着床榻吐一整天。
千万人里,他能接触的人,只有君衡。
所以自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此生都只能有他。
君衡在他的颈边轻喘,灼热的气息顺着光滑细腻的雪颈一路往下,吹入半掩着的淡蓝丝绣的春衫,独孤琰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
“阿七,我很久没碰过你了。”
他身边的男人突然这么说。手上开始解他的衣袍。
独孤琰猛然睁眼推开他,“君衡你疯了!”解毒的代价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下毒人不是最清楚的么?
“可我不要阿七死啊。”君衡无奈地拂下眼,“大不了我找别的人……”
“不可以。”独孤琰攥住他的手,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根本拗不过君衡,可是对方完全没有挣扎。独孤琰清淡的口吻平铺直叙,“我已经毒入骨髓,回天无力了,你不必如此。”
他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要问什么,我都如实相告。”
君衡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靠着他的肩起身,缓慢地点头,“好。”
“阿七,我知道,你最近的动作有点异状。怎么,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北燕皇子勾通在一起了,竟要手里所有的财权都移到他的手里?”
单是起了个头,独孤琰便无力地阖上了眼帘。
他一早便该知悉,这月州城中,论耳目之多,无人能及他所爱之人。
可惜,君衡是他唯一想瞒过之人。所以,到底还是瞒不过罢。
“一见如故。”
独孤琰不想多言。关于谢澧兰是他九弟之事,整个天底下大约没多少人知道。九弟要报仇,袒露身份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如今的君衡和独孤瑾之间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达成了什么一致目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呵,一见如故。”君衡冷笑了声,之后却又轻柔地将气息吹到他的耳洞之中,带着兰麝的馥郁,独孤琰绞着锦被的手微微一紧,他所爱之人,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那我是什么?一见倾心?”
口吻却携了丝嘲讽和怀疑。
独孤琰无力地闭着眼,“你是。”
君衡不愿相信也罢,终归他自己是活不长了。从前令他绝望的,只是君衡不爱他,而现在他竟然为这件事而觉得庆幸。
“既然阿七待我如此情真意切,你的东西,为何交给别人?”
君衡如蛇吐信的声音是他的梦魇,独孤琰被人揽入怀里不得动弹,他压低了声音喘息,“君衡,你一向最看不上……最不上我了……”他的东西,君衡从未不屑一顾。
怎么会收?
独孤琰再无声息,安静地陷入了昏睡。
室内的水漏,在冰冷的铜壶里一滴一滴地坠落,发出夜长的哽咽声。一地霜雪的银辉,在青年苍白的俊脸上浸染过,不着痕迹地化开他眉宇之间的郁色。
君衡俯下身,温柔绮眷地吻住他的眉心,呢喃道:“笨蛋。”
纤长的手指抚过青年嶙峋突兀的眉骨,细腻地摩挲起来。
银汉无声,翠树高下低掩,一池碧水惊澜。
独孤琰恢复意识之时,他意识到自己又多活了三天,温暖的床褥垫在身下,窗边的烟香焚了大半,仅剩余味。他撑着手臂坐起,头却昏沉着不愿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能隐约回味,那晚似乎又有熟悉的甜液灌入口腔。
他伸指抚了抚自己早已干涸的唇,但并无丝毫异样。
君衡到底在做什么?
却说谢澧兰,自从被卫子臻掳入他的大营之后,每天要做之事,除了等他战胜凯旋,几乎干不了别的。他带来的所有人马都被卫子臻控在手里,活在监视之下,稍有异动,卫子臻就会得到消息。
谢澧兰不禁苦笑,谁能想到,大靖威风赫赫的镇北王,竟然也有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
他从雪白的帐帘后踱步出来,一路沿着蜿蜒矗落的帐篷,散漫的一道白影飘出来,单用眼一瞟,直觉得是谪仙般的人,难怪被镇北王卫子臻如此珍之重之。
可惜,到底是北燕的十五皇子。
他若安分也罢,可惜这个少年,眉梢唇角永远吊着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令人不寒而栗。
原嵇藏了一斗篷寒风从野外狩猎归来,他虽是一介文官,但骑射之术却令他无愧于是卫子臻帐下之人,朔风寒气尽数打在谢澧兰的脸上,少年轻轻哆嗦了一下,原嵇赶紧取下狩到的野兔野狐,将少年请入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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