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东都局势复杂,以我而今之力,根本无法与秦锐扳手腕,更勿论还有万古楼、蜉蝣以及萧张两党的纷争了。”
他幽声道:“何况那位孙大小姐虽将昭阳踪迹告知于我,可究竟暗藏何等心思,你我皆不清楚,说不定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宋氏呢。”
慕容烟默然。
这话,夏侯淳自然没有说错。
甚至不是可能,而是极其有可能。
毕竟依据夏侯淳所言,当初夏侯淳拜访东都令方储时,这位留守千金便多有诡异举动。
天心适时插了一句:“说来说去,还不是怕死,扯那么多理由作甚。”
夏侯淳嘴角一抽,轻哼一声,“懒得理你。”
夏侯淳沉吟少许后,缓缓言道:“这还只是小事,大事仍在北边。”
这话一出,几人顿时默然。
云霄铁骑带来的威胁太大,大到可以忽视一切内部矛盾。
从先前在沁州城遇见的那位‘十三皇子’便可管中窥豹,大靖这个邻居,并不是善茬。
提及云霄,覆面人目光似有波动,她忽然言道:“你哪来的信心能够抵御住此次云霄南下?”
众人目光唰地看来。
夏侯淳也转动目光。
只不过她们看得是夏侯淳。
而夏侯淳则瞥的是覆面人。
覆面人,外号南冠人,云霄贵族。
他脑中转动着这个信息,抬头挺胸,沉声道:“抵御云霄南下,大靖边军便能做到,根本无需我前去。”
天心微微颦眉,“那你怎么还屁颠屁颠的跑去边境?就那么喜欢挨冻受寒么?”
她瞥了一眼夏侯淳,“你自己不也说了,太康只是将你外调,却还没........。”
她忽然不说话了。
夏侯淳冷哼一声,“想到了?”
虽然在言语上扳回局面,但夏侯淳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目光幽邃,轻声道:“因为,我没有退路了啊。”
太康那位不会给他退路了。
这时,慕容烟也渐渐回神醒悟,额上似有冷汗。
她涩声道:“世兄,你说这会不会便是太康那位设下的圈套,意欲将你调回太康,然后暗中杀害。”
夏侯淳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身脑中的画面。
那是一道身着宫装的绝代佳人。
其凤冠霞帔罩身,龙凤呈祥的凤袍,彰显了人间极致的尊贵与无上。
更代表了大靖的最高权势。
当然,最给夏侯淳阴影的,仍然是那一句‘赐御酒一杯’的话语。
当萧眉说这话时,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更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没有丝毫将原身夏侯淳视为太子的模样。
如同捏死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而在夏侯鸿亲上天都峰后,半个大靖中枢在短短数日之间,便落入那个女人手中。
其手段与城府,可见一斑。
当然,最不容忽视的,自然是那股堂而皇之霸占三分之二多数朝臣的‘道奴们’。
这才是萧眉真正傲视天下群雄的缘由。
每当想起此事时,夏侯淳便会头痛欲裂地暗骂老头子愚蠢。
自己亲手制造了一位帝王。
而且还是一位外姓女帝。
这与改朝换代、谋朝篡位有何区别。
甚至有人在夏侯淳未曾离开太康时,便悄悄向她上谕进奏。
请求封太子夏侯淳驻守太康以‘监国观政’。
俨然是不断算放他离开,甚至或许还打着私下鸠杀也不一定。
故而,当夏侯鸿离开太康后,这个大靖都城对他而言,便不再是安全之地。
反而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
夏侯淳轻咳一声,看向慕容烟,轻轻颔首:“你所言之事,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语气一顿,沉声道:“秦锐乃是萧党一系,当年他虽转投老头子麾下,但只要萧眉一日不倒,秦锐便一日不会真正效忠我大靖皇室。”
慕容烟忽然抬头:“那他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黎民?”
夏侯淳嗤笑一声,翻了翻白眼,“这种鬼话,你还是少听,也少说。”
慕容烟眉头一垂,轻声道:“我记得,世兄在沁州城不就是这么说的么?”
夏侯淳身子一僵,他娘的,居然被人当面打脸了。
这还如何能忍?
他当即义正言辞地反击道:“你错了!”
慕容烟愕然抬头:“我错了?”
夏侯淳一脸肃然,煞有其事地点头:“不错!”
覆面人瞅了瞅眸子稍显惊诧,甚至还带有一丝迷茫。
但迷茫中却不显蠢萌,反而给人一种温婉柔和之意。
她心中暗叹,公主怕是要彻底沦陷了。
她知道以公主平常性子与心思,这些问题一点便透。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但凡夏侯淳所提出之事,别人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利弊福祸。
唯独小主,貌似脑子慢了半拍。
倒不是‘思维’退化,更不是她不如人。
而是她变傻了。
忽然变傻了。
这事儿,夏侯淳没看出来。
天心似有所悟,但毕竟从未有所这方面的经验,故而也算懵懵懂懂。
至于沈光胤,一个带着脑子的傀儡而言。
没人权。
故而,只有覆面人知晓究竟。
当然,那位刚刚离去的方熙柔方小圣女必然一清二楚。
甚至临走之前,方熙柔还跟慕容烟私下交流过。
不过具体内容,覆面人并不清楚。
但自从那日之后,慕容烟便仿佛卸下心头大石。
好像两人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当然,这一切都在夏侯淳不知不觉中发生。
覆面人凝视着慕容烟的瘦削背影,目光复杂。
她暗自轻叹,目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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