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腊月三十，除夕夜。
顺天府府尹李春茂满面倦容，带着一队衙役，推着一个个独轮车出了府衙，车里装的全是酒肉之类的年货。
自打接到陛下的旨意，要求顺天府上到府尹、府丞下到知县、县丞都要在年前带着些年礼走访乡里慰问孤寡贫困。
李春茂作为顺天府尹负责京城城内，这几天天刚亮就得出门，半夜三更方才回衙门梳洗休憩。
李春茂这就算不错的了，下面各个县的知县、县丞还得下到各个村庄，前些天没有雪还好些，这几日路上泥泞难行，因为路上耽搁吃不上饭再正常不过了，露宿野外也是常有的。
再坚持最后一天就能好好放松放松了，陛下还是体恤臣下的，往后每年新年能休沐七日，清明、中秋、重阳、端午这些节日也能休沐三日，而且每十日还能休沐三日。虽然衙门里还得轮流值守，但跟从前比可是好太多了。
最后一天的走访工作最是辛苦，也最是轻松，只因今日要走访的是王恭厂附近的住户。五月一场大灾两万多人的死伤，数千户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孤寡贫困不在少数。陛下是个仁君，孤儿全部收进了科学院，吃得好穿得暖，将来还是天子门生前途无量。孤寡贫困也得到了朝廷的救济，陛下更是时常问起，李春茂六月才上任顺天府府尹，但这王恭厂已走访过数次。孤寡众多自然辛苦，熟门熟路倒也轻松。
“老丈，起得好早！”
“哎呀！府尹大人来啦！小老二给府尹大人拜年了，贺大人新春之喜，祝大人年年高升！”
“也祝老丈新春之喜长命百岁！”
“大人怎么又送东西来了？前日送来的还没吃呢。这是又打胜仗啦？”
“老丈，这次不是打胜仗了，陛下担心孤寡困顿的人家过不好年，特地让本官来看看。”
“哎呀呀！小老二活了快八十年了，算上先帝，小老二经了五朝，就属当今万岁最好，摊上这么好的万岁爷，小老二这辈子没白活。”
“老丈，这话也就您这样的祥瑞能说，换个人那可就是大不敬，要治罪喽。”
“万岁爷可舍不得治咱们的罪，府尹大人里屋坐坐，小老二给您沏壶茶。”
“老丈这把年纪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耳不聋眼不花自己烧煮，好福气啊。本官还有好上百户要去呢，就不坐了。”
“府尹大人您慢走，我得给万岁爷再上柱香去，多好的万岁爷啊！让小老二赶上了，小老二有福气呦！”
......
“宋院士，还在研究呢，过年了，朕来给你拜年了！”
正低着头做着试验的宋应星抬起头：“呀！校长来了，应该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给校长您拜年，哪有让您来给我们拜年的道理。”
“过年了，宋院士也休息几天，总这么没日没夜地钻研人也吃不消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宋院士也要注意身体。”
“校长，这化学奇妙无穷，只要一上手就停不下来，实在不知道时间怎么就过去了，只有天黑了、油灯灭了才能反应过来。”
“哈哈哈！宋院士太用心，太投入了，这样可不行，明年得给每位院士都配上秘书还有助理，总这样废寝忘食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早晚是要出毛病的。”
“哈哈哈！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能得窥天道死何惧哉！”
“非也非也，宋院士，生命是有限的，知识是无限的。想要获得更多的知识最好的办法就是活得更长更久，多活十年就能多学十年的知识，多活三十年就能多学三十年的知识。同一个人钻研三十年和钻研六十年可不一样哦。”
“咦！有道理，哈哈哈，校长总是出人意表，看问题的角度总是与人不同，能及人所不能及也。”
“宋院士今日就歇了吧，陪朕一起去找徐院士、王院士他们喝喝茶聊聊天解解闷，能有些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哦。”
“与校长交谈总会有所收获，还请校长稍候，待下官将这些器材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放着，太危险。”
......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凛冽的海风呼啸而过犹如吹响的号角，海面的冰也不知有几尺厚，光可鉴人。
瞭望塔里的哨兵裹得严严实实依然直打哆嗦，不停地跺着脚，时不时回过头来朝营房方向望两眼，挂着冰霜的眉毛下藏着一双满是喜色的眼睛，冻僵的脸笑得有些艰难。
厚实的棉门帘隔断了哨兵的视线也挡住了寒风。营房里被烧得暖烘烘的，一张张桌子拼在一起，满满当当各色食材，锅里汤底翻滚浓香四溢。吃着火锅喝着酒，大声吆喝着热闹得紧。
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因为太热，毛文龙满面红光，端起酒碗站了起来。
“大家伙静一静，静一静。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伙说今天高兴不高兴？”
“高兴！”满营房的人异口同声的喊声震得房檐的雪刷刷地往下落。
“不错，有鱼有肉还有酒，这要是还不高兴那就是个王八蛋？往年大年三十饿死人都是常事，能在大年三十吃个饱饭就谢天谢地了。”毛文龙两眼发红，哽咽地说着：“吃肉喝酒？谁敢想！知道这些酒肉怎么来的吗？都是陛下亲自吩咐，让人专程从数百里外的登莱运过来的，就为了让大伙能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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