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风越来越急，窗棂上的窗纸被吹打得啪啪直响。烛火摇曳不定，桌上坐着的俩人正狼吞虎咽大吃大喝。屋内还有不少人分坐在四周，也没人说句话。
单独坐在上首的应该是领头的，五官端正气势不凡，待两人酒足饭饱方才开口：“老二吃饱了吧，说说吧，朝廷那边怎么说，咱们提的条件都答应了吗？”
“大哥，朝廷那边有些古怪，咱们提的条件基本都答应了，京里来的那位公公倒是挺好说话，只是有几条朝廷那边回复说是不同意。”
“哪几条？”
“咱们不是要求愿意招安的兄弟的受招安，不愿招安的兄弟还留在台湾，台湾今后便交给留下来的兄弟经营，朝廷不得干预更不得征剿。朝廷那边回复陛下的意思是台湾是大明的领土，将来是要设行省的，任何试图将台湾从大明领土上割裂出去的都将受到大明的军事打击。但皇上也说了兄弟们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事情都既往不咎，招安从军也好，继续做海贸生意也好，只是都得遵守大明律法。皇上还说以后在海上做生意将受官军保护，在海外只要是汉人有难都要互相帮扶，有解决不了的事就找朝廷，朝廷会为咱们汉人做主。”
“这一条原本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为的是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听这意思朝廷以后是准备在这台湾驻军了。咱们提出这一条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一来有些兄弟不愿冒这个风险，毕竟不少兄弟当年都是有官司在身的，总有些顾虑；二来咱们一分为二，万一朝廷出尔反尔咱们还能有个后路。香佬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自打振泉哥带着大伙在这歃血为盟，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才闯下了这片天地，大家伙好不容易才把日子过起来了，大哥却要受招安。我是想不通，咱们辛辛苦苦打拼到底图什么？水浒传大家伙都爱看，梁山这许多好汉受招安是个什么下场？朝廷哪是什么好相与的？皇帝给福松一个义子的身份就把大哥的头给冲昏了？”
当先说话的就是如今东南沿海赫赫有名的大海盗郑芝龙。回话的香佬叫刘香，十八芝排行老六，这反对招安的就以他为首，因此郑芝龙头一个要问的就是他的想法。
“兄弟也别说气话，我想着受招安倒不是因为皇帝收了福松做义子。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做些生意也是提心吊胆。哪次出海前不是先料理了身后事才走？就担心万一回不来这些家小以后怎么活命，咱们兄弟在海上打拼这么多年，兄弟我是个什么人你们心里还没数？兄弟我是那拿兄弟们的命换前程的人吗？兄弟我要是那等人何必在这里跟兄弟们商议？兄弟我私下里受了招安不就一了百了了？”
“哼，兄弟我也是信得过大哥为人才说这些心里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了大哥着想，这要受了招安得享富贵倒也罢了，就怕别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二，你接着说，还有哪些不同意的？”
“大哥要的总兵朝廷不肯，说是任命大哥做什么海军司令，我没听说过，那宫里来宣旨的太监也不清楚，只说听皇上的意思是比总兵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五读书最多，听说这这么个官吗？”
老五郑芝豹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没听说过，这朝廷的武官官职到总兵就是最大的了，再往上就是都督府了，什么都督、同知之类的，没听说有司令的。听这官名怕是大不了。”
“好呀！这是拿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官职糊弄咱们，大哥，朝廷压根就没诚意啊。”
“我看倒是未必，朝廷那许多条件都答应了，不至于在官职上耍花样，年初的时候咱们与蔡大人谈招安的时候官府就愿意给大哥一个参将，如今朝廷里突然间对大哥如此重视，按理官位只会高不会低，听二哥刚刚说前来宣旨的公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官位，想必是皇上新设的，至于大小我看还真可能比总兵高。”说话的这个是郑芝凤，郑家排行老三，读过书头脑又活，在十八芝相当于军师的角色。
一时间屋内议论纷纷争论起来。
“都别吵了，听老二继续说。”
“大哥，福松这孩子还是要送到京城去，还有朝廷还是要求大哥亲自到京城接受任命，朝廷那边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他们做不了主，翻来覆去就是让大哥不要有顾虑。我觉得朝廷还是不放心大哥的，就怕大哥去了京城就回不来了。就算回得来，往后福松在京城里做人质，咱们可就束手束脚了。”
下面的兄弟们也不说话了，都在等着看郑芝龙怎么决定。刘香、李魁奇几个不愿受招安的这会更不急了，朝廷这两条的意思是摆明了的，郑芝龙绝不会答应。
郑芝龙沉默半响方才开口。
“招安的事朝廷比咱们急，咱们可以慢慢磨，只要一天没谈拢朝廷那边就拿我们没办法。总要把兄弟们的将来都安排妥当了，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得对大家伙有个交代。左右这些日子起风了出不了海，过几天再说吧，今天先到这吧，芝凤你留一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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