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从未那般兵荒马乱过,陆先生刚出院,就轮到他倒下了。他在ICU昏迷了好些天,醒来时一度以为自己在梦里,茫然无助的视线穿过一大群围着病床的大白袍,看到他家向来美艳骄傲的陆太太在后边默默抹眼泪,最是注重保养的脸上只见苍白憔悴,在他眼睛一闭一睁间,就仿佛老了几十岁……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陆太太强烈情感——父母常年在外,他被忽略太久了,也太寂寞了,以致于从程烁那儿抓到微末的温暖,便如趋光的飞蛾般奋不顾身。
分手后,陆景愤恨过,沮丧过,也伤心过,甚至几经郁郁寡欢,成功将自己作进了重症病房,后来年纪渐长,终于明白,人生在世,总免不了要做一番取舍,而程烁当年不过是做了一个最遵从内心的选择罢了。
然而,道理都懂,却不代表会感同身受。
骄傲如陆景,又如何忍得了这种感情败于现实的俗烂桥段?
既然你不稀罕,那大家从此便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相见了。
陆景把手臂搭在额头上,突然觉得世间际遇还真是无奇不有。
谁能想到安家花了重金挖来的让安公子跟伺候大爷似的瞻前顾后的那位程大博士,就是他冤家路窄的前任。
“咔!”
忽然,阳台方向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陆景开了阳台门走出去,就看到半个钟头前进了隔壁房的乔以棠正挂在一窗之隔的栏杆上。
陆景:“……”这孩子半夜不睡干嘛呢?
“景哥。”一见他身影,乔以棠马上就笑了,“还没睡吧?”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莫名有种很是性感的味道。
陆景抹了一把脸,甩去方才在房里的伤感春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大半夜不睡,跑阳台上自挂东南枝吗?
“我睡不着。”乔以棠说,“你呢?”
陆景佯怒道:“什么叫我呢?要不是你叫我我能在这外头吹着冷风跟你贫啊?”
乔以棠听完,突然很轻地弯了弯眼睛,他为人低敛,轻易不笑,久久舒展眉眼,棱角分明的五官软化下来,是一种很暖心的温柔。
“那你回房,把外套穿上再出来。”
陆景:“???”
穿上外套再出来什么鬼!!!正常套路难道不是该让他早点回房别吹风着凉了吗?
陆景不可思议地瞪着乔以棠,抓狂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乔以棠趴在栏杆上,无辜地歪歪头,“我真的睡不着。”
陆景:“睡不着数绵羊去。”
乔以棠:“不数。”
陆景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难不成还得我哄你睡?”
“你不是我爸爸吗?”乔以棠突然道。
顿了顿,他又说:“爸爸,你就哄哄我。”
“轰”一下,陆景脸红透了。
虽然平常没少嘴炮占人家便宜,可真被个人高马大的帅气小伙儿这么一喊,谁受得住啊!!!
偏偏乔以棠还不放过他,用那双黑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景,一字一句说,“陪陪我呗,爸爸。”
陆景当场离去世只有那么一点!
他扶着栏杆,想吼又怕吵着人,只得跟着压低声音,气败急坏道,“乔以棠!好好说话!”
乔以棠又笑了,神色飞扬,是一个很开心的笑,“景哥,我睡不着,陪陪我成吗?”
这还差不多。
再喊爸爸,你爸爸可就要受不住了!
陆景隔空冲他指了指,回房把外套披上才又转身出来。
“你也去穿,别感冒!”
乔以棠把外套拉链滋啦一下拉到下巴上,“穿了,就一直没脱。”
陆景学着他趴在栏杆上,隔着一臂之遥的距离跟他两相对望。
大半夜的,两人神经兮兮地在山郊野外上演露台会。
“哎,这要是电影,你就该从那边跳过来我这儿了。”陆景说。
老社畜看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大男孩,心想真要是电影,那接下来他就该有一场鲜活生动的□□盛宴了。
乔以棠伸长手臂,堪堪够着陆景这边的阳台栏杆。
“三楼摔下去肯定很难看,还不如你开下房门,我现在过去。”
陆景被他气笑了,“谁让你过来了啊?”
乔以棠谨慎地打出一个问号,“你不是要我跳过去?”
当艺术家遇上理工男,大概这就是他们所能碰撞出来的火花。
陆景挂在栏杆上装死,真是太嫌弃他了,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
“景哥。”乔以棠突然喊了一声。
“干嘛?”陆景懒懒地捋着头发,抬起眼皮乜了他一眼。
乔以棠朝他勾勾手指。
陆景狐疑地往前凑了凑。
乔以棠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陆景:“!!!”
陆景大惊失色,触电似的往后弹开,一脸警戒,“你干嘛!?”
这孩子怎么gay里gay气的?
乔以棠掌心朝上,向他张开,无辜道:“脸脏了,给你擦擦。”
然而手心空空,什么都没有。
“掉了。”乔以棠若无其事地说。
陆景:“…………”
大直若弯,他怀疑这死直男在撩gay,可是没证据。
可被乔以棠这么一搅和,那股强压了整晚的焦躁却不知不觉匿了迹。
夜色如水,山野茫茫,树梢绿叶簌簌,身边有人陪着,陆景突然迫切地想要说点什么。
“棠棠,你拍过拖吗?”【注】
十七八岁,情窦初开,懵懂美好,陆景自己不提,于锦乐和边想就是这个年岁下走到一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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