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正盛装楚楚、人模人样地坐在音乐厅里。
这是R国X乐团在国内巡演第一站，座无虚席。
表演确实精彩，主调铺陈大气回荡，大提琴揉弦悠长逶迤，小陆先生双手交叠，目光微垂，安谧的神色下，以自我为中心辟出一片思绪的空白，正当情感回溯与余音冉冉交融，感官漫溢在旋律涌动中颠覆时……
口袋里手机嗡嗡震起。
这电话时间掐得实在太妙，正好卡在音乐会中场休息点。
他灵魂堪堪归位，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数字串定定看了三秒后起身，同排女士提着小礼服侧身避让，他点头一一谢过，捏着手机快步走出大堂。
打到工作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偏今晚带的是私人手机。
他好不容易穿过层层坐席找到最近的出口，急赶慢赶，前脚才踏出大堂，气还没喘上半口，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陆景：“……”
但电话停了不到十秒又重新响起，这回他接得飞快。
还没待他出声，对方一通发言如同天外飞陨，来势汹汹震耳发聩，将小陆先生砸了个七荤八素——
“您好，请问是乔以棠家长吗？您家孩子在学校出事了，请马上到学校来一趟。”
陆景：“？？？”
乔以棠是拿了特等奖学金进附中的。
拿奖学金的附中学生不奇怪，但拿奖学金还读国际班的附中学生就很令人看不懂了。
他很少参加晚自修，一周固定两次去图书馆勤工俭学，吃的用的都省，没有申请住校，家长会无人出席，班级联系卡上基本为空，常住地址没有家庭成员没有，就连硕果仅存的那串十一位数的号码，也是后来尖叫鸡自己去学生处抄回来的。
众人唯一见看得到的是：开学两个月以来，考试不论大小，乔以棠成绩稳居全级首位——上榜即屠版的那种。
在升学压力巨大的如今，不止学生，就连老师肩上也扛着升学指标，像他这种家境贫寒又聪明上进的学生，闭着眼睛都知道那得必须是属于“指标学生”的范畴，本该是最受老师上心的那类。
老师们以他们“丰富”的经验，几乎认定了他就是那种拼了劲头盼着读书改命的穷人家小孩儿。可偏他性子淡漠，言行孤僻，除了上课，其他在校时间跟老师们的交集几乎为零，老师们哪怕对这个“指标学生”的栽培之心再是拳拳，也一并被他冷冷淡淡的无视态度给劝退了。
除了成绩，他从未在别的方面表现出任何兴趣。
在国际班，这样的学生是绝无仅有的。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位看似省心的尖子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入学刚两个月，就把区教育局领导的外甥给揍了！
周五晚上八点钟，附中高二级办公室。
尖叫鸡太阳穴突突地跳，看着前面俩互不做声的斗鸡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个眼睛挂着黑圈，嘴角有明显撕伤，眼下高低脚站着——因为鞋子掉了一只。
一个磕破额角，下巴微肿，鞋子没缺，就是校服衬衫扣子掉了露出一大片花花白肉。
尖叫鸡：“……”
她扶着额头，敲了敲办公桌，“谁先说？”
黑眼圈的那个从鼻孔里重重哼出来一声，露肉的那位高冷依旧。
尖叫鸡按着太阳穴，目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巡回左。
俩斗鸡一人脑袋扭一边，仿佛emoji上身，好一个左哼哼VS右哼哼！
时间倒带回到当天下午。
物理课后的体育课，一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被抽象物理概念压得快要炸裂的脑袋终于有了发泄的窗口。
徐青冲过来拍方舟凛肩上，“凛哥，打球去？”
方舟凛正对着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戳笔尖，心烦得就跟他妈电流磁场磁感线似的一片乌泱泱的乱七八糟。
“不去！”他肩一耸，避开了徐青。
徐青凑上前，惊了：“都下课了还做什么题呢！”
“啰嗦！”
方舟凛一留洋失败归国重读的高龄高中生，除了英语科，其他成绩全部一团糟，最恨的是语文，最烦的是数物化，可偏偏不学还不行。期中考刚过，家长会是方舟予为了体现对他的“关爱”特地出席的，结果成绩单一下来一片刺眼的红，方舟予当下脸都黑了。
最他妈无语的居然还撞见了自己过来领通知的、全级第一的乔以棠！
啧！又是别人家的孩子！
方舟凛烦得要死，人是赶走了，可还是逃不开乔以棠笼罩在头顶的那片阴影魔咒。
就跟他妈背后灵似的阴魂不散！
方舟凛刚把笔往桌上一扔，一抬头就看到乔以棠从讲台走过，顿时浑身怨气更沉了。
徐青察言观色，“怎么？那哑巴又惹你了？”
方舟凛：“别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这样啊！”徐青笑嘻嘻地说，“都说了要给他好看，等着啊！”
说完扬长而去，也没跟方舟凛详说怎么个给人个好看法。
体育课，乔以棠做完课堂测评就打算回教室了。
一群女生抱着排球推推搡搡地走着，袁亚在人群中冲他远远喊了声，“乔以棠，鞋带！”
他朝她点点头算是道了谢，袁亚笑出一脸灿烂。
系完鞋带起身，方舟凛和徐青一行人从对面走来，徐青隔着方舟凛，远远投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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