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陆园点灯未亮，地灯树灯庭院灯都歇了灯火。视线所及是拔地而起的森堡，棱尖直插云霄，巍峨非常。
羊肠小道尽头，两个小天使相互依偎，两侧法国梧桐夹道欢迎，看着甚是眼熟，像是求婚那天，像是婚礼那天，也像是他们最后相爱的那天。
白语薇喝的半醉，杏眼迷蒙双颊泛红，高跟在下车时跑丢了一只，脚下步子摇摇晃晃，一脚高一脚低有趣得紧。
她食指勾着包带一圈一圈地转动，心情悠哉，只是进门踹掉最后一只鞋后感觉怪怪的，她眯眼扫了一圈登时心跳大震。
客厅有人！
她一下酒醒了大半，“你......怎么在啊？”看清是谁她抚了抚心口，“不是在柏林吗？”下午他们才通过电话，他还祝她生日快乐来着。
陆淮修缓缓起身，长桌尽头的他敛去平日的平和，冷淡道：“是不是我不应该出现？”
半个月没见应该是欣喜若狂的，什么时候她看见他是恐惧了。
其实早就变了，就像她说的，他们这个阶级从来没有真爱。
白语薇摇头让自己清醒冷静，赤着脚走向他，“没，就是意外而已，你早说你回来我就早点回来了。”
“舍得吗？”
“啊，什么？”白语薇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今日的陆淮修怪怪的，他很少生气，有次听他办公务同下属讲话才知他中气十足地发声时，普通话很标准，只部分尾音会柔柔拉长。这会他讲话便同他办公的严肃状如出一辙。
陆淮修苦笑，抿起发颤的唇，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给蜡烛点上火，动作优雅，可落在白语薇眼里却像扼住了喉咙。“你回来晚了，菜都凉了。”
黑暗隐去他的表情，挺直的鼻梁将面庞刀锋样切割，白语薇拉开椅子坐在桌前长吁一口气，“没事，冷的也可以吃。”
“我以为你吃饱了呢。”
“都凌晨了，也饿了。”
“哦，”陆淮修将1和8点上，这是他的许诺，要把她永远像一个小姑娘宠着，“看来对方没把你喂饱。”
白语薇脚趾猛地蜷起，她接过他递来的蛋糕，用小勺挖了一口递进嘴里，甜腻在口中化开后，她笑着说：“很甜！”可她喉头的阀门被紧张关上，一时奶油水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她不着痕迹深喘了几次才将将咽下。
“我觉得不够甜。”他从调味架上取下砂糖包撕开一角撒在了奶油上，烛火跳跃，将白色晶体晃得一闪一闪，在白语薇的乌瞳中碎成星星，可他无心欣赏。
两人气氛冰冷，神经敏感到纸包扔在桌上的声音都可让身体肌肉多一分紧绷感。
白语薇今日穿的墨绿吊带裙，绸缎在乌暗中溢出流光，可到底是深冬，酒意消去她颤了颤，僵硬拨了拨肩带，正欲开口又听他说：“我应该感激陆太太今晚至少还回来了，如果你今晚宿在景湾山庄，那明天你就可以跟我妈抢头条了。”
“我今天跟那两家嘴硬的媒体谈了，蓝江的总编答应不再跟进，朱......”她没说完便被陆淮修打断，“不必了，我会处理的。”提起这事他的声音消沉了下来，最近陆氏连续一周跌停，他忙得分身乏术，会议开到失心疯，每场结束时两张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受不了让助理去买了唇膏。疲累到虚脱的下午，他想撑着头想，今晚回家就可以亲亲她了，他们已经两周没见了，可……
白语薇点点头搁下勺，将烛火吹灭，“好啦，谢谢老公给我准备的生日蛋糕。我要去洗漱了。”说罢她起身，又毫无意外地被他一掌按在肩上跌坐了回去。
她问:“怎么？”睫扇失措地加速扑翼。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陆淮修五指陷进她单薄的肩肉里，指骨延连的肌肉绷紧，骨节突出看似分外用力，但到白语薇的肩头到底还是收了大半的力道，全压在他身体里，自我消化样地颤栗。
“你想听什么？”白语薇装傻。
可冰冻三尺真非一日之寒，走到这一步是她几度刹车又几度不甘的结果，已经不能怪谁了。
“我想听什么？”他松开她的肩，低低地又自问了一遍，满眼失神地苦笑起来。他慢慢蹲下，抬眼望向她，“是我不够好？”
白语薇心说，不是。可她沉默了。
她想让他自我怀疑，感受来自她当初的折磨，那种永远都解不开的无力纠缠了她无数个午夜。
白语薇避开了他的眼，直到东边楼梯拐角传来几串凌乱脚步，随之是冲水声，佣人的动静还是第一次听到，白语薇在二楼总觉得她们是隐身的。
这番无关紧要的声响拉长了对峙。
陆淮修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尾挑起的眼线猫一样，在夜间分外勾魂，可想到这双眼已经在避他了，一瞬苦涩翻涌。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将所有平静炸破，不，不平静，不突然，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断裂了，是他傻乎乎地在拼凑，想到之前种种他起身强挤出声音，“协议离婚。”
“我......”白语薇一时间不知是无语还是愤怒，明明开始错的是他。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可每每想到离婚还是会难受，毕竟他们那么好过。她下意识嘴硬道：“理由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道：“感情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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