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同学啊，在你作出下一步动作前，请先听我一言。”
如曦一怔：“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暮老弟会自降身份地当贼、偷我的枪，是被你指使的。他和傻子似的来无遮无拦的草坪，和我一对一对决，也是你捣鼓的。我们兄弟几年来始终相敬如宾，若没有你这惹事儿的女人，我俩的关系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甚至到了翻脸捅刀子的程度。”
索乐玟的嗓音洪亮而底气十足，此刻加上些指责与讥讽的意味，如同正义的天兵叱责惹是生非的妖女，把自己的歹念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如曦的眼神颤了颤，下意识地握住拳头，五指回收，指甲陷入掌心，丝丝作痛。
她不想承认，可是……
他的话畅通无阻地钻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如曦的外衣口袋中，正装着索乐玟心心念念的赤枪，硌得她生痛。
是啊，要不是自己的歪心思，索乐玟怎会记恨暮天枢，乃至撕破面皮！
若没有自己，暮天枢怎么会置身于危及性命的险境之中！
她真的好自私！
如曦抿了抿唇，眼帘微垂，不敢看索乐玟，更不敢去瞥暮天枢的脸色
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索乐玟嘴角噙着淡笑放，眼底深藏的杀意缓缓释出。他把枪口举起，对着暮天枢和如曦的中间位置。
“朗如曦，你认输的瞬间，挨枪的，可就是你旁边的人了。”
如曦的心骤然收紧，被愧疚与后悔挤得无地自容。
暮天枢见状，眼眉立起，弃下素来的温和，厉声对如曦喝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别掺和我们之间的事！”
如曦的眼眸蓦地湿润了，垂头不语，满脑子都是自己“惹事精”的自私自利，竟一时忘记了她若挨枪——那难以挽回的后果！
索乐玟的视线锁定在击杀目标的心窝，精神力无声地汇聚到上膛的子弹中。蓄力不过三秒，三十万的力量注入其中，让弹夹发出“嘎嘎”地轻响，就像子弹已经忍不住要冲出枪口，直冲目标，破膛而过！
朗如曦受到良心谴责之际——
便让她怀着内疚，已死谢罪吧！
索乐玟笑意深长，食指悄悄摸上扳机，由直变弯……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滞。
暮天枢的心剧烈一跳。
三四百米开外，观众大气不喘地盯着他们三人。那些举着望远镜的，胳膊早就酸了，却恍然不觉。
如曦和暮天枢间隔两三米，索乐玟与二人相隔几十米，他们的连线与看台平行。因此顺着索乐玟的胳膊一路瞄去，枪口指向的是谁，观众是看不清的。
副院长月咏翔一直在观察暮天枢的表情。见到那清俊温雅的脸孔出现了一瞬的惊怒交加，她兀地意识到什么，秀眉紧蹙，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索乐玟要射杀那个新生？”
身旁的鲁德没有半点特聘教师的矜持，脑袋抻得最长，看得比谁都起劲。听到月咏翔担忧的低语，他缩回脖子，一咧嘴，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想哪儿去了？怎么可能嘛！”
他乃是不过脑子的无心之言，但是……
索乐玟的手毫无征兆地抖了一下！
他刚按下三分之一扳机的食指蓦地松了！
鲁德为了让月咏翔安心，胸脯一拔，音调扬起，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
“索乐玟这孩子啊，一向做得正、行得端，这么有男子汉气概的少年，当然做不出以大欺小这种损身份的事情咯！”
鲁德不吝惜地夸人，而被夸之人……
索乐玟拿枪的手突然没了力气。仿若有个无形的小锤子往他的麻筋上“咚咚”几敲，那叫一个快准狠，他的举起的大臂与小臂竟倏地麻了。
暮天枢分明能感觉到索乐玟枪口汇聚的能量，三十万的威能，压得他呼吸困难。他知道，就算自己挡在如曦身前，“百发百中”的子弹也会绕过他，往她身上穿。
如曦紧咬着唇，看向暮天枢深锁的眉头，似乎能从他的眼底看到淡淡的失望。
她若认输，暮天枢注定被一枪击毙。
她怎能如此落井下石啊！
眼睛一模一糊，她的心揪得快要滴血了。
啊啊啊……
这么办……
鲁德见到月咏翔略有舒心的脸孔，成功安慰人的满足感上来了，于是他收不住地继续夸。
“索乐玟啊，不仅是老大哥一般受人尊重的会长，还特仗义，有侠士风度。他举枪就是为了让新生知难而退，你瞧瞧，那小姑娘正犹豫呢！而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连催都不催！”
鲁德赞不绝口，索乐玟遭了大罪。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是要闹哪样，怎么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和中风了似的，抬个胳膊比举杠铃还费劲儿。
他上扬的唇角一抽一抽，笑容被咬在牙关中。他为了保持沉着稳重的气度，把堂堂方脸扭成了平行四边形。
索乐玟不愧是意志卓绝之人，他集中精神，把又麻又酸、胜似被马蜂蛰过的食指第三次扣上扳机，再次蓄力……
鲁德抬手放在月咏翔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你瞧，咱的神枪手多有耐心啊！这么好的人，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刚落，索乐玟刚汇聚的力量“噗”地散去大半。
不仅如此，他的手抖得几乎赶得上打摆子了。指尖略一用力，就一抖；再加力，更重的下一抖。每次他杀心一起，就有一股诡异至极的力量牵拉他的肌肉，让那扳机仿佛是开启电源的电棒，根本不能触碰！
他烦躁和愤怒再也掩饰不住，天知道他有多想破口大骂！
月咏翔被鲁德三番两次地安抚，紧张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她觉得鲁德说得在理，莞尔一笑：“的确，索乐玟的举枪实属威慑，否则不会耽搁这么久。”
鲁德不住地点头：“是啊，诶呀呀，你说他维持这个姿势是不是挺辛苦的呀！”
月咏翔笑而不语，目光平视。
索乐玟背对看台站立，没人能看见他拧歪的脸，面部肌肉扭曲得就像被开垦的田地。
他一次次地反抗那莫名其妙阻止他开枪的力量，却始终落于下风。胳膊抖得麻木了，就和中了麻醉枪一般，几乎失去知觉。他能保持举枪的动作，全是依靠钢筋铁骨支撑着。
鲁德在院长宝座上转正了身子，抻直脖子，笑嘻嘻地做以总结。
“所以啊，你就安心看着吧！之后保准有好戏发生哦！嘿嘿，不枉我连夜赶回来，不亏！”
话音在半空悠悠散去，余音被冬日的北风带走。
这让老天爷都不得不让出话语权之人，终于闭了嘴。
“言灵”之力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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