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雅却是还不知道战王府凤飞簪一事。
即便知道了,再无分身之术的卫子雅只怕也是自顾无暇……因为太子正拉着她的手,将她狠狠地拖离心上人的府邸。
太子的手攥得极紧极狠,带着狼虎般猛兽的戾气,似要将那纤细的腕勒进掌中。卫子雅素白的皓腕已起了一片红痕,却一声未吭。
一路上婢仆小厮撞上了二人无不靠墙恭谨站立,待太子和他漂亮的未婚妻走过后复又抬起头来,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似奇异似窥探的目光如刺般扎在人心头。
太子冷冷地走着,手上力道再度加紧。他感受到卫子雅腕骨哽在手间,却觉着这咯的不是手,而是他的命喉;那腕骨还是如往常般细小柔弱,却不再让太子新生遐思,却更像鱼骨般,尖冷、突兀、锐利。
如鲠在喉。
卫子雅却神游物外似的,轻飘飘地随太子跌跌撞撞朝前走,像是三魂六魄被抽离了,要羽化登仙一般。
太子分明觉得背后的人们有如魅影,围绕着小丑般的两人,阴魂不散地在身前身后窃窃私语……他甚至有种幻觉,觉得即便自己死在这里,那些黑暗的鬼魅的影子依旧会在他身边说着那些让他恶心反胃的话,直到地狱的尽头,纠缠不已、世世不休。
仿佛上辈子也有过这么一遭似的。
什么时候呢,太子脑中空白一片。但他不用想就知道那些人会说些什么。
“太子的未婚妻和战王有染……”
“一往情深呢……”
“……荡妇罢了”
他停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那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仿佛和他作对般停了——唐森只听到了秋夜风的呻吟,和卫子雅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太子无端地将这二者联想到了一起。
“卫子雅这女人也想躺在唐夜身下如此这般么?”,唐森无不恶意地想。
“卫子雅。”,他轻声唤道。
卫子雅迷惘地抬头,下巴和脖颈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太子心中却再不起丝毫波澜——他甚至有点想冷笑:这便是将来戳烂我心肺的匕首么?
“你在想什么?你也听到了吗?”,与手下的残暴相对,太子的声音可谓轻缓,给人以温柔的错觉。
卫子雅摇摇头,她什么都听不到。
太子忽地发了狠,他拎着卫子雅的脖颈,一把将她甩到墙根。左臂支起,撑在卫子雅左侧。
旁边的人都被吓得后退几步,看着前方两位贵人的冲突,生怕卷入其中。毕竟不是自己主子,出了事不必担责任,冲撞了什么着实也担待不起。一个个忙不迭地走了,场面顿时被清空,只留下太子和王妃姐妹。
“你果然听不到。”,他似是确定什么地叹了声,歪头重新打量着这位卫乘风的女儿,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轻轻柔柔地拉着卫子雅起来,低头替她整理略有褶皱的裙摆。
卫子雅抬头看他时,太子背后的灯火通明映着他刀劈斧刻般的侧脸,明明灭灭,给人以石雕般坚硬的锐利感。
太子沉默着,忽地拉了一把卫子雅。后者被他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却在出门的一刹那转头看了那么一眼。
背后尽是绣闼雕甍飞檐彩烛,金灯玉屑火树银花,出来时身上尚带着麝脑香,一排排雉尾扇还未收起,无处不精致矜贵。战王府恢宏的大门敞开,迎纳着八方络绎不绝的文官武将高门贵胄,可怜战王府占地千亩,却无她卫子雅立锥之地。
好一个战王府,迎了八方来宾,迎不得她这战王意中人。
太子将卫子雅打横抱起,塞进马车中。不等仆从反应,便伸手“唰”地拉上帷幔。
棚顶流苏受了惊吓一般微微颤动,红缨穗上墨绿的珠子左右碰撞。卫子雅就坐在这辆马车中,任凭身后颤动,自垂首而立默默无言。
“可是本太子听到了。”
卫子雅强自镇定着伸出手,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太子听见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呢?”,太子极轻地反问了一句,似是问卫子雅,也似是问自己。
他听见别人议论着太子头上的绿帽子,听见别人说着太子妃和战王的私情,听见别人说……太子妃要帮战王夺位,好做战王的太子妃。
他笑了起来,阴测测的:“是了,听他们说什么明珠什么垂泪……还有什么云英掌上身。子雅胸中有丘壑,也将此话解与我听听?”
卫子雅的脸色瞬间白了。
一句是《节妇吟》中的话: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一句是《赠妓云英》末尾那句: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前者暗讽卫子雅将为他人妇尚不知检点,后者本就是讽刺妓女云英,意指卫子雅即便如意嫁与战王,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卫子雅在战王府眼睁睁看着战王拥卫甜甜入怀,尚能在理亏之时与战王妃唇枪舌战地力争,彼时她还带着相府嫡女的骄傲,带着为爱情飞蛾扑火的决然。却在这战王府外,被太子的一句话诛了心。
卫子雅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一滴晶莹的泪从指缝溢出,划过红肿的手腕,滑入袖中。卫子雅瑟缩一下,慢慢地止住了哭声。
太子淡淡道:“你哭什么?”
卫子雅摇摇头,没说话。
“你哭的是我,还是战王?”,坐在卫子雅对面的人终于没了耐心一般,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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