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性命垂危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
后宫的妃嫔, 皇嗣一应在乾坤宫外面跪着, 宣帝还没死, 已经哭成了一片。
不过，宣帝没有召见任何一位皇子, 或是贵妃。
而是让苏四爷先入了内殿。
苏四爷虽是大理寺卿，可到底没有入阁，算不得权倾朝野。
观望者们以为是苏家又有机会了，毕竟太子一死，朝中最有出息的皇子, 只有朱启明一人。虽说还有四皇子与五皇子, 但终归不得宣帝器重。
苏四爷走到龙榻前站定, 宣帝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 委实是讨厌极了他清俊儒雅的模样，当年就不该让这人中举。
“苏重华！”宣帝虚弱的嗓音透着一股狠意。
苏四爷应了一声，神色极淡，“皇上，臣在。”
宣帝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日可活, 病来如山倒, 饶是他贵为帝王，也无法更改命数, 可谓是众生之悲。
生来为人, 绝多大数人都难以控制自己的命, 帝王也不例外。
宣帝的年纪不算大, 一辈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想想那些最为欢悦的日子，都是有关央笙。
“朕要让阿笙陪葬，你舍得么？”宣帝斜着眼，见苏重华突然抬头与他对视。那眼中有惊愕，有愤怒，唯独没有臣子对君主的敬重。
“皇上！阿笙她不欠您的！”苏重华一字一句道，垂在官袍两侧的手在发颤。他在强忍着怒气。
宣帝没有因此而愠怒，他看着苏四爷的眼神有些嫉妒。
天知道，他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而且他对央笙也是真心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沾花惹草，他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瞧不起自己。
可宣帝很快自我宽慰，他是帝王，身边怎可能只有一个女子？
他还需要延绵子嗣，给皇家开枝散叶，是央笙不懂事，不明白他的难处。
见苏四爷不顾生死，也要维护央笙，宣帝内心的嫉妒更加强烈，他闭了闭眼，道：“你喜欢阿笙？可你究竟有多在意她？你愿意为了她死么？”
苏四爷的双膝突然跪在了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骨节碰撞僵硬之物的声响。
内殿安静如斯，只有汪泗一人在场，他神色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宛若看着一场戏。
“臣愿意！”这三字强硬有力，说出这话的人不曾有过一丝的犹豫，“只求皇上给她一条生路，臣任凭皇上处置！”
苏四爷知道，宣帝不会让他的女人成为别人的，所以，不是央笙死，便是他苏重华死。
没有其他选择。
内殿又恢复了安静，宣帝的意识还算清楚，只是身子骨熬不住了，片刻的失神之后，他或许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输了。
当年，他的背叛便是死伤，而且若今日他是苏重华，他恐怕不会这么直接的替央笙去死。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宣帝对汪泗使了一个眼色，汪泗点头，退去了一边，待他折返时，手中拿着一方明黄色圣旨，“苏大人，接旨吧。”
苏四爷以为宣帝直接判了他的死刑了，可那明黄色圣旨的字迹落入眼帘时，苏四爷愕然的望向了宣帝。
竟是赐婚的诏书......
宣帝可能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苏四爷，摆了摆手，脸转向了龙榻里侧，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瞬间湿了眼眶。
他终于放手了，原来心依旧会那么痛。
苏四爷匍匐上前，额头触地，嗓音之中的喜悦遮掩不住，“臣谢皇上成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宣帝第一个见的人是苏四爷，这本就很奇怪，张首辅一把老骨头经不住长期跪着，见苏四爷走出内殿，他缓慢起身，上前问道：“苏大人，皇上是何意？”
这个时候也该立储了！
苏四爷将圣旨摊开，脸上荡着笑意，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了，不用再等上两年，他与央笙便能光明正大成婚了。
“他日张大人一定要赏脸喝个喜酒啊。”
张阁老眼神还算好，不会看错大刺刺的赐婚诏书。他自然不会对苏四爷的终身大事感兴趣，既然不是立储的遗诏，也没什么可看的。
张阁老干巴巴的抱拳，“恭喜苏大人了。”之后，接着去跪着。
这时，宫人领着一女子过来，这女子面容秀丽，年纪看着不算小，倒是有种江南温婉的气质。
众嫔妃们面面相觑，自是也知道宣帝在外面的老相好。
说起柳颜居士，众人也是纳闷。
仅凭她的容貌与才情，加上宣帝对她的那份心思，她完全可以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若是有了皇嗣，地位更是不用说了。
可她却是个怪人，清高到了极致，宁愿在宫外一人孤独着，抵死也不肯入宫。
嫔妃们倒也不忌惮她，她都没有孩子，即便宣帝如今再怎么宠她，也不会造成威胁。
柳颜居士无视异样的目光，坦然的步入了内殿。
被宣帝格外召见，柳颜居士并没有任何值得高兴之处，她看见宣帝萎靡不振的样子，笑了笑，“皇上见我是为何事？”
宣帝所疼爱的所有女人当中，柳颜居士是最有书香气息的，宣帝以为她一定会是善解人意的那一个。
但是他似乎又错了，猜错了央笙，也猜错了她。
宣帝见柳颜居士脸上毫无悲切之色，难免失望，“你就一点不为朕忧心？朕这些年待你还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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