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下人们已备好了马车,除了些下人,苏府中人一并出发去清山给苏老爷上坟。途径县郊苏晟忽然抬起头掀开帘子来,昙姐与他在同一辆车,也知道他所想,便帮他扶住帘子,问:“要停下来吗?”
坐在一旁的两个侍卫并不知道内情,沉默着对视了一眼。
苏晟摇了摇头,静静看着那一片川七田中母亲的墓地在马车的小窗外经过,然后他又看那两亩地边靠山临水的空地,脑海中凭空绘出了一间小草庐。草庐边搭着细细的竹架子,郁郁葱葱的爬藤间挂着些许形状姣好的丝瓜,旁边散养着几只鸡,几只鸭,几头驴。
[还有我的马。]
记忆太深刻,季桃花的这一句,就好像响起在耳边一般真实,苏晟的眼神又是黯了。心弦乱了,那一匹马儿如何也添不上去了,想象便也自此破灭了。
“娘临走的时候……”苏晟忽然开口。
“嗯?”
“她交代我,要心存善念,行善事。她说,天道轮回,自有报答。”
“……我好像做了许多的善事……可为什么老天要给我这样的结果。”苏晟这一句并不是抱怨,而是真的有些困惑了。他真的不明白,难道他做过什么阴损的事,只配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昙姐听出了他仍为季宇轩的死感伤,放下帘子来,抚着他的背叹气,安慰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天意安排……并非我们凡夫俗子可以看透。晟儿,路还很长,今天这一段,还称不上‘结果’。”
苏晟不说话了。
沉默中车队到了清山脚下,苏府人陆陆续续下了马车来,浩浩荡荡几十号人,正巧山路上有几个早起的樵夫下山,远远看见苏府的人,忽然快步跑了下来。
“是苏大人!”“真是苏大人!”
三四个面生的樵夫搓着手站在一旁,兴奋的看着人群中的苏晟,苏晟并不认得他俩,一脸的困惑:“几位是?”
“嗨!”一个胆大些的樵夫笑着把一旁年纪大些憨厚脸的樵夫推了出来,“苏大人贵人多忘事,可这吴大伯您总记得,是您带人从石窟里救回来的啊!”
苏晟恍然大悟,出于礼貌,终于也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听说那时我困在山上,还多亏了你们村里人仗义相救。也没机会道一声谢。谢谢你们。”
“说得哪里话,是苏大人有恩于我们,后来,村里也有其他人不小心困在了那,不过咱几个都有了经验,也都把人救了回来。不是您见多识广,咱们哪能知道那些?慢会只当山里闹鬼,白让人送了性命。”
听到这,苏晟有些不解:“去往后山的路不是被朝廷封死了么?怎么还会有人困在石窟?”
“大路是封死了。可村里人山路都熟啊,从这上山,半道上有个小道,从那进去,走上坡,有一片杏花树,那里面有个妃子陵,过了妃子陵一直绕山走,就到后山石窟了。”
苏晟愣了一愣,半晌,忽然喃喃道:“原来……原来如此。”一句话说的木然,句末却竟带有些嘲讽的笑意。清山出没的白衣妖怪,村名受困的后山石窟,乱人心智的火硝石。他终于明白了。杏花君之所以忌惮他追寻此事,正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真相。
苏老爷出殡前,苏晟和二爷爷上山看地,在途中的山神庙是他与杏花君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电闪雷鸣间,看见杏花君一身胜雪,他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妖。之后他与昙姐去了庐州,回来的途中便得知陛下驾崩的消息,当时他与朝廷之事离得太远,也压根不认识杏花君,便根本没有寻思过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之后就更为可笑,他和刘府大闹一场,把后山石窟上报朝廷,却换来了封锁后山的旨意。他相信了皇帝封锁后山是为了母妃陵墓的清静,可他觉得不公,跑去后山,又一次撞见了杏花君。之后,杏花君不仅几次三番出现在妃子陵附近,甚至派林大人亲自去落实后山的封锁,难道不正是他做贼心虚的体现?
陛下驾崩的那段时间事情是如此紧密的发生了。苏晟回想起那一幕幕,他竟是杏花君行凶路上每一步的见证,可当时的他为府中事所累,还险些在冤狱中送了命,哪里有空去想先帝之死?
一句话,他那时满手都是钥匙,但心里并没有锁。不知道杏花君看他后来没头苍蝇一般瞎转,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是不是早已笑掉大牙了。
昙姐见他神情悲戚得很,却唯独嘴角带着一丝笑,不安的在旁问:“晟儿,你还好吧?”
苏晟点头:“好……最后的最后,终于全明白了。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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