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得知季桃花领兵去了西北险要之地镇守,苏晟明白他心里有气,匆匆赶去已是晚了,校场点兵处空空如也,早已没了半个人影。
苏晟颓然回到户部,一个小太监侯在那儿,是皇帝派来传他。
“进展的如何?”高殿之上的皇帝问道。
“……”苏晟半晌无语。
无需多言,皇帝了然的点了点头:“不顺利。”
“皇上,如果林大人真的窃取了奏折……您会如何处置?”
“周颀精通律法,你却也不会一窍不通吧?窃取奏折,自然是死罪。”
“皇上不觉得,此事……罪不当诛?”
皇帝冷冷道:“不觉得。此事在朕看来,倘换作旁人,罪当千刀万剐,车裂于市。”
苏晟理解不了,只能无奈道:“为什么……只是……五本奏折罢了。皇上每日各地上本无数,如果不是查了出来,少了几本,原本根本就不会留意不是么?”
“苏晟,为君者,决策可撼天动地,因此眼要清,耳要明,可君王坐镇宫中,如何兼听?不只能靠这成百上千的折子么,窃取奏折,你以为是小事,实为蒙蔽君主,欺君罔上之举。”
苏晟不再说话了,皇帝淡淡看他,却觉得他心里还有不平,于是点了点手指,唤他走近到身前。
“有什么话便说,不要闷在心里。”
“皇上。”
“就像在齐仓时那样,唤朕杏花君吧。”
“……杏花君。我方才也想起了在齐仓的时候,那时家贫,想将这些烦心的亲戚全都赶走,母亲不让,我也曾心生怨怼,可是后来,家业逐渐大了,分身乏术,才发现身边能信赖托付的只有那些亲戚了。反观在这朝中,只有林大人是一心向着您的,您真的……不会觉得可惜吗?”
杏花君淡淡道:“苏晟你怎么不明白,从他做出这件事开始,他便不再是一心向着朕了。”
“……我也仍不知林大人此举是有何苦衷,人或许都有私心吧。可林大人对您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天地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当有朝一日有人用匕首对着你,天地能为你做什么?”
“……”
“苏晟,朕能走到今日,便是因为朕什么也不信,朕事事躬亲,没有相信过天地,也没有期冀过老天,朕从未将生死托付给旁人,从未冒过一次险。所以,朕不会在身侧留下一个不忠的人。”
苏晟几乎不能相信,这十余年的交情,面前的人竟能简简单单以“忠”或“不忠”来形容。对他而言,身边所有的人难道都是狗吗?
苏晟不敢说出来,皇帝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扯出一抹笑来:“苏晟,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说罢,竟伸手理了理苏晟肩上有些乱的黑发,“可没有办法,不是这样,朕恐怕早已死了,能走到今日,朕已是这样的人了。”
见皇帝对林大人的态度,此时此刻苏晟心下早已凉透了:“……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
“若有一天……臣也做出欺君罔上的事,希望皇上……莫累及臣的家人。”
皇帝微微一笑,曼斯条理的用手指梳理着苏晟肩上的垂发:“苏晟,你同他们是不同的……在朕心里,只有你是不同的。”
苏晟一怔,对这回答始料未及。
“起初朕也不明白原因,后来才是想通。因为你太像朕了……虽然你比朕年长,朕却总觉得你是朕的弟弟,你是那个……没能活到今天的朕。所以……朕愿意帮你,教你,尽一切可能来满足你,甚至会想要偏袒你。连你骂朕像先皇,朕都不再生气了。”
饶是苏晟这般愚钝的人,也察觉了这话已超出了君臣的范畴,忙后退了一步。回过头来再细想皇帝的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杏花君为人阴恻恻的,和他相去甚远,怎么可能会相像呢?
“臣……臣告退了。”苏晟愣愣说完这句,便后退到殿下,深深一揖之后,见皇帝允了,便退出了大殿。
看见那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前还挠了挠后脑的可爱模样,皇帝眼中满是暖意,何公公微微吃惊之后,垂头了然于胸。
***
三日后,苏晟回府便看见阿凯屁颠屁颠的跑向后院,见到苏晟,便更欢脱的跑了过来,直在苏晟跟前打转:“爷,您看,您看。”
苏晟哭笑不得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就换了顶羊毛毡帽?”
“爷,您眼真精!!是千灵小姐给我做的。”阿凯按着头上的毡帽,全然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显然陷得不浅。
“大伙们还没回去呢?”
“两位舅老爷已回去了,小姐们还在,嗯……哦对了。爷,柳公子来回信了。”
“是吗?”苏晟心里一咯噔,“摆哪儿了?”
“摆您书房了。”
苏晟点了点头,让阿凯继续去忙,便直去了书房,他心里只想着求助于柳公子的事,不曾想走到半途,忽然听得一旁传来昆大哥与昙姐的争执声。
“姐!我可是你同胞的亲弟弟啊!您怎么能这样对您的亲弟弟?啊?给两块地,就赶我走!”
昙姐的声音虽然颤抖,还带着几分镇定:“你若不是我亲弟弟,谁会花那心思去救你?拿着这田契走吧,姐已仁至义尽了。”
“我不干!!苏府家业这大,我苏昆是苏府的昆大爷,爹的大儿,如今苏府油米铺绸缎庄什么都有,凭什么拿几块田地就将我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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