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皓轩垂眼看地。回想宴会中楚萤的种种机辩，再对比他曾在军营中对楚萤的误解、指责。楚萤始终是他几次相遇见到的楚萤。
一切都令厉皓轩心跳得难以自已。
可是，厉皓轩只要想到楚萤陷入如今的境地，是他一手造成的。愧疚自责也在同时、同倍地加强。令他脚如千斤，不敢回视楚萤。
“你们等在这里。”楚萤独自上前、来到厉皓轩身前，仰头步步逼近厉皓轩，“先生是来找我的吗？为何站在此处、迟疑不前？”
楚萤剔透的眼珠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又靠得自己那么近。
厉皓轩心虚气短情深悔深，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倾述满腔关切、担忧，又要如何说他定能护她。
“先生？”楚萤逼近的脚尖紧挨上厉皓轩的脚尖。眼瞅着厉皓轩后退。楚萤再次上前。厉皓轩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
“还真是个呆子。”楚萤掩唇笑起来，在厉皓轩脸颊微红的时候，吐出令他脸色白下去的话语，“先生是来指责我另寻新靠山的吗？先生之前在军营推开、拒绝了我，也是自认无能。现在后悔也没用。”
“我后悔了。”厉皓轩别开脸，驳定：“你若找靠山应讨好庞暄，而非去讨好何王。你是要挑拨矛盾，趁机脱身。”
楚萤自然是在挑拨矛盾，目的却是祸乱何国、瓦解何国。
她听到厉皓轩猜中一半，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是我初来乍到，尚未摸透何国的局势。何国，不是何王的何国，而是国师的何国。”
厉皓轩微微叹口气：“我真的会保护你，帮助你离开。”
“可我也是真的不信你。”楚萤一句话直接认了厉皓轩的猜测。与其让厉皓轩再去猜东猜西，不如直接承认厉皓轩的猜测是正确的。
楚萤微微退开：“你的一切都是说说而已。若真在意我，怎么会让那个小胡子趁机胁迫我，会让我独自面对宴会上的那些。”
“我……”厉皓轩余光看到楚萤泪光闪闪，再也难以自己地轻轻拉住楚萤的手腕，刚想刨白几句，就听到了小胡子胁迫楚萤。
他脸色大变，一改弱势，强横地抓住楚萤：“他欺负你？”
“是啊，他欺负我。口口声声会保护我的你，又能怎么样呢？”楚萤红着眼眶，“他是庞暄的亲信，而你即使是庞暄的师兄，眼下也只不过是庞暄的幕僚。你能直接杀他吗？若是能，我明日就要看到他的尸体，可惜你不能。谁也不能保护我，只有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
厉皓轩望着楚萤眼眶中努力不肯落下的泪水，愣怔松手。
“……抱歉，先生从来不是我的谁，是我激动失言了。”楚萤作出懊悔失言的模样，甩开厉皓轩转身离去，“夜深了，先生也回去吧。”
厉皓轩瞳孔地震：“我的谁”“失言”，其中的意味是、是她心中有我吗？
楚萤转身时，眼珠斜向后轻轻一瞥厉皓轩，瞥到厉皓轩失魂落魄又阴森的神色，嘴角挑起。
厉皓轩也好，骁怖也好，只要利用好，就能事半功倍。
与此同时，庞暄的院落。
“国师您打算如何做？”小胡子问得小心翼翼，“现如今那些奴隶已经在楚经娥院中住下。”
“那又如何？”庞暄捏着占卜的龟壳，摇得龟壳中钱币作响，“何国不是何王的何国，更不是李浩轩的何国。”
“国师的意思是……”小胡子问得小心翼翼。
“想要留住一个人，啊不，是一条狗。自然是让这条狗摇尾乞怜，主动献媚。”庞暄将龟壳中占卜的钱币倒在桌面上，手抚向那些钱币，露出开怀笑意，“你瞧，那个奴隶命中注定为我卖命，力竭而亡。”
“小的懂了。”小胡子捏捏胡子领命离去。
小胡子刚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就感觉室内有些不对劲儿。他转身去看，脖子就被人掐住。整个人被人提溜着高高举起。
小胡子借着透入房内的月色，看清了掐着自己的人就是厉皓轩。他双眼睁大，喉咙赫赫发声：“你……”
“我不会掐死你。”厉皓轩眉宇间凝出阴鸷，在小胡子松口气的时候，补充，“我不会让你死得如此容易。”
楚萤院内的下人奴隶都已经休息，只有院门口亮着两盏灯笼。
楚萤刚推开院门，就从门内扑出了个野兽一样的黑影。吓得芸珠惊叫、阿朝拔刀：“什么东西？！”
“是杀死猛虎的那位小兄弟。”楚萤一眼看出扑出的是骁怖。
骁怖手脚拴着铁索巨石，发出金属石块碰撞的声音。他习惯性地四肢着地围着楚萤转悠。他身上的臭味使得芸珠、阿朝后退。
“怎么趴在地上。”楚萤摸摸骁怖打结的头发，“去烧些热水。”
“主子……”芸珠欲言又止，被阿朝拉着一同离开。
楚萤的目的是收买诱骗骁怖，自然是摆出万般柔情的姿态。她拉着骁怖着地的手：“现在的你可以和所有人一样，站起来。”
骁怖幼时和狼群生活，少年被当做奴隶，习惯了四肢着地。
在楚萤的拉扯下，他脸色发红，不自然地往起站。弓着背还是比楚萤高出三头，就是整个人瘦得脱形。
他不习惯地低头看着楚萤，鼻翼微动，嗅着楚萤身上的味道。
楚萤仰头望着骁怖：“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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