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聪见到齐大爷的脸时心里一哆嗦，他知道人们管这种脸叫大麻子。那时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很多出过天花的人脸上都有这种坑。但是齐大爷脸上的坑特别明显，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智聪，看，站前人方社，那是干啥的？”智晨指着一座二层小楼问哥哥，他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那是站前大旅社。”齐大爷蹬着三轮车回了一句。牌子上的人字掉了一横，刚上一年级的智晨不认识“旅”字，想当然地念成了方。
“铁路鸡乐部，铁路鸡乐部，以后天天上这儿看电影。”智晨指着道边一座二层楼，兴奋地大喊大叫。
他不认识“俱”字，也不太明白俱乐部三个字的意思，在大人们的谈吐中，认为俱乐部就叫“鸡乐部”。
“啊，真高，这就是天桥吧？”智聪问正吃力地蹬着三轮车的齐大爷。
父亲常常跟哥俩说起天桥，这是一座横跨铁道线的桥，桥上还有一座纪念碑，上面有一个苏联红军的雕像，据说当年攻打这座桥时日本鬼子拼命抵抗，牺牲了不少苏联红军战士。
这座桥是这座城市当时的标志性建筑。
“对，是天桥。”齐大爷已经蹬不动了，干脆下来推着三轮车走。
智聪顾不上齐大爷是推还是蹬，他让桥下两边的景象给惊呆了，十多条火车道看不到尽头，右边不远处停着几列绿色的长龙，那是火车站。左边不远处是一片库房，火车道上还有喷着蒸气的火车头在行走，智聪后来知道那是机务段。
“这块儿王八蛋真多呀！”智晨大发感慨。
天桥上有很多骑自行车的行人。县城有自行车的人少，孩子们见到骑自行车的就唱道:前轱辘转，后轱辘转，当中夹着个王八蛋。因此，智晨认为有自行车的都是王八蛋。
下了天桥左拐，顺着大道走了很久。道左边依次是火车头体育场，工程段，机务段，车辆段等几个铁路企业大厂区，厂区和公路中间是两条平行的火车道，这两条火车道连接省城。
大道右边是一片平房，间或有几栋黄色二层楼，这一片大多是铁路职工住宅。
住宅区里有一架高高的铁塔，直耸入云，上面还一闪一闪地亮着红灯，智聪多次听父亲谈起过，这铁塔叫干扰台。
走了很久，大道右边突然没有了住宅区，只能看到长长的围墙，围墙里面有几处喷出很高的水花。齐大爷告诉哥俩围墙里面是苗圃，专门用来培养小树苗。
住宅区和苗圃之间有一条大道，齐大爷蹬着三轮车拐向了这条大道。又走了很久，一片平房前出现了两栋红楼，靠平房那栋楼砖瓦非常鲜艳，一看就是刚盖好的，齐大爷告诉哥俩，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终于到了，这栋二层楼一共有16户住室，楼上楼下各八户。通向二楼的楼梯建在楼的两侧，楼梯中间有一个缓台。楼道建在室外，是在一楼二楼中间伸出一个不到一米的平台，楼上的人通过平台进出住室。
这栋楼刚建好，楼外光秃秃的一片。它前面那栋楼虽然建造结构和这栋楼差不多，也是楼梯在楼的两侧，但是楼的砖瓦已经很老旧，一看就经过了多年的风吹雨淋，楼前楼后也都被各住户占用，盖上了小矮房，这栋楼一共是24户，也是父亲单位盖的住宅楼。
24户前面是一个废弃的日本炮楼，炮楼被很大的一个院子围着。
炮楼前面是一圈围墙围着的学校，也是刚建好的，这就是智聪要上的铁路五小学。
智聪家在楼下西数第五家，西边就是他们过来那条大道的方向，齐大爷家在智聪家右边，西数第六家。
一进屋智聪就发现气氛不对，母亲板着脸一言不发，看样子已经和父亲冷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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