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半刻的工夫玉龙才神色如常的从书架后转出来，捧了书坐到榻上，软榻上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不仅有软枕靠垫，一方雕花炕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盏小灯。
这一日着实有些累了，玉龙放松下来，靠在软枕上，掀了书随意翻看。许是给那一下亲的，玉龙老实不少，见赵羽取了书出来，也没再逗弄，只以目光示意了下炕桌对面的位置，捧着书偷眼看人落座。
灯罩闲置的有些久了，落得灰蒙蒙一片，赵羽取了下来拿炕桌下的旧布擦拭，玉龙心念微动，将书扣在桌上，执了银剪将烛心剪亮几分。
窗口微风吹得烛火一阵摇曳，赵羽搁了旧布时玉龙也是刚放了银剪，伸手过来扶住灯罩对侧。
相视一笑，一同将灯罩稳稳扣上。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屋外雷电交加，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冷风阵阵，洪秀兰母子与吕家棋的挥泪断情，生离诀别更是为这百善庄的雨夜平添了几分凄凉。
只是再多寒意凄凉，此时此刻的旧屋内，却是半点都无从感知，只有一派闲适。
玉龙捧着书，却是一字一句也未读进去，目光直往对面困得一点一点的人身上飘，赵羽一手支在靠枕上，一手捧着书，接连奔波两日，昨夜又是翻来覆去难以入，此时此刻许是过于温馨，又许是那最宝贝的公子就在咫尺之遥翻书，心里过于安宁，耳畔听着那沙沙雨声，竟是困倦的眼都睁不开了。
“困了就睡吧。”
“唔……”
至轻至柔的一句话，那点不在公子面前失礼的顾忌也是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眼疾手快的撑起身，越了低矮炕桌一把接住那手中掉落的书卷，半点声响也未发出，司马玉龙抿唇一笑，跪在榻上，将那书卷并着自己这本一同合了，轻手轻脚的搁在桌上。
怕人着凉，玉龙宽了外衫轻手轻脚给赵羽盖好，这才缓缓坐下，目光连片刻都没舍得离了那个沉睡的人儿。双肘落桌，独支起一臂，以手掌撑在脸颊一侧，静静地看着人的睡颜。
本是支着手臂撑住头，睡着后却是支撑不住，颈侧贴着手臂内侧缓缓滑下，终是枕在了肘上，手掌低垂，修长的五指松松散散搭在那白皙的颈侧，指腹与肌肤相触间，在温软灯光下映出一小片阴影，衬的那处皮肤光泽分外诱人。
昨晚……把人抱住时，那白皙处都染上了红晕……
别眸浅笑，趁着心绪尚静，赶忙压了这旖旎心思，只将目光落在人眉眼之间。
浅风阵阵，雨落淅淅，与人绵长呼吸共奏成一章轻歌雅乐，久久回荡心间，初学那“岁月静好”一词，虽解其意却从未亲身体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方才悟得这词到底是何等温柔。
不知不觉，烛燃见底，屋外暴雨未歇，忽的狂风大作才惊醒了痴望的玉龙，匆忙起身将撑起的窗合闭。
竟已是更深夜重，脑中忽的浮现起那王质烂柯的典故，只觉若无相扰，就是这般看着，莫说百年，纵使千年万载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唔……公子，什么时辰了？”
一向警觉，几声脚步纵使已是刻意放轻，却仍是惊醒了他家小羽，司马玉龙自窗畔回神，看着人有些迷糊的模样，心里软的不成样子：
“大约二更上下吧？”
“都两个时辰了……”
我竟就这般看了两个时辰……玉龙这时想来才觉羞赧。
所幸赵羽此时正看着身上那件外衫发傻并未发现，呆了片刻才捧着起身下榻，走到玉龙身侧展了衣裳，玉龙会意莞尔一笑，按了想捏捏那张小红脸的冲动，背了身去由着人给自己穿上。
“雨竟还未停。”
“嗯。”
有几分遮掩的取了桌上那本没看几页的书，往书架中走去：
“看完了，换一本。”
自是不做他想，赵羽满脑子都是适才身上那件外衫，直到玉龙笑吟吟从书架后出来才得回神。
玉龙晃了晃手中的旧伞，笑容活泼，隐隐有几分小小得意：
“你瞧。”
这伞许是打扫的仆役落下，搁在墙边已是落了层层叠叠的灰，不过倒也还能用，将烛火一一熄灭，东西归置整齐，二人这才离去。
雨帘密密，一方油纸伞下却是遮得严严实实，玉龙侧目，却见赵羽不知何时早将伞柄倾斜，大半都是遮在自己头顶，自己尚是干爽，而人左肩已是湿了一片……
这种话，说了也无用。
司马玉龙索性不说，抬了左手覆在人撑伞的右手之上，微微用力将伞扶正后，握住人的手却也不想松开。
因着躲雨，二人本就靠的极近，手背之上，玉龙掌心的温度更是使得寒雨之中这一方小小伞下平添了几分温暖，任心跳骤急，任人以掌裹挟。
便是这么携手并肩，一同走过重重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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