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找了,杯子没水。”
傅川没理他。在课本最下面摸到了那个杯子:“我下课去接水。”
陈最刚想说不用,但他确实有点困,嘴的节奏一下没跟上脑子,那只还埋在题海里的左手就被人隔着一张卷子握住了。
人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是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
一下,两下,三下——
陈最心里的小鹿一边在树林里扑腾着跨过高山,跨过大海,一边后知后觉地随着心跳的节奏口吐人言——“卧槽”、“卧槽”、“卧槽”。
傅川手掌的温度以雷霆之势传了过来。
陈最心里不着四六地胡思乱想着:卷子这东西原来这么薄啊?等会儿抽出来看看是哪科的,回头下笔的时候这张卷子得千万经着小心,别给划破了——
划破卷子这想法还没进行完,有人忽然顺着他的手钻进了他的袖口,摸到他的手腕,然后稳稳握住。
小鹿崴脚了。
陈最心疼小鹿,震惊地睁开眼朝旁边看去。结果旁边那人一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从眉尖儿到下颌线都透着一股子心无旁骛,仿佛全身心都随着刘老的教导,扑在了烛之武退秦师这件家国大事上。
然后,傅川说:“等会儿去趟医务室,我觉着你发烧了。”
陈最把手腕从傅川的魔爪中夺回来,忿忿儿的把袖口往下蹭了蹭,整张脸埋在校服里,半晌,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傅川终于拿起笔开始记笔记,过道另一边儿的薄云天也终于把头扭回去。
吴笛的语文书大大方方的合着,桌面正中摊着一本儿《走遍欧洲》。他正随手翻着的那几页,配图上是荷兰风车。
他撇了薄云天一眼:“要不让老马给你调个座儿,你挨着他们俩坐去。”
薄云天拿起笔照着刘老的板书过手不过心地抄起笔记,边抄边小声问:“我跟没跟你讲我7月份那会儿跟我们家二老一起去斯里兰卡的事儿。”
吴笛:“加上这回是第600遍。”
薄云天笑:“那我跟没跟你讲我们在一个小庙附近遇上枪战了。”
吴笛手上停了停,摇头:“没有。”
“当时正好走到一个小庙附近。枪一响,我们就躲进庙里去了。”
吴笛问:“然后呢?”
薄云天:“只能躲着等他们打完啊。万幸他们那儿的人都信佛。但也不确定就一定没危险,毕竟子弹又不长眼。”
吴笛:“你还知道害怕呢。”
“我还真没顾上怕。”薄云天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下巴抵着课本,慢吞吞抄着板书,“小庙院子里有一个佛像,外面噼里啪啦枪响的时候,我看见有两个人在那佛像前面接吻。”
薄云天放下笔,在课本儿里翻了翻,从后半本书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吴笛。
铅笔画的素描,夕阳,小庙,佛像,佛像前两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个吻。
画里听不见枪林弹雨,但佛像前的两个人依然有一种静谧神圣。
吴笛把画纸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少有的好半天没说话。薄云天半黑板笔记都快抄完了,才听见吴笛说了句:“你居然还会画画。”
“……大哥,你重点就是这个?!”薄云天无语了,他简直怀疑吴笛这个人是不是天生没有长神经。
吴笛终年焊在书上的目光终于小小剥离了几秒,给了薄云天一个正眼:“你确实画得不错,这不就是重点?”
“那两个人呢,”薄云天忍了几忍,小声问,“你怎么看?”
“肯定是心志坚定的人。”吴笛把画纸还给他,重新把书翻开,“不怕死的那种。”
薄云天愣了下,小声嘟囔了一句:“接受度还挺高。”
薄云天把画纸重新叠起来,随手夹回了书里。吴笛垂眼看着他的动作,原本想说什么,但想到这人天天说自己情商低、说话不合时宜,终于还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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