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开始前,欧笑轲被教练叫进了办公室。翻译老师坐在沙发上,面前杯子里的水只剩了两口,看样子已经等上一阵子了。
欧笑轲深知自己今天心态糟糕专注度极差,他总是无法自抑地想起谢彦低沉疲惫的嗓音,和那句“一个字都不想跟我说吗”,紧接着就神游太虚,在脑海里一会儿暴打和谢彦长得极像的小人偶,一会儿又万般不舍地给小人偶呼呼,替他找各种理由原谅他。
于是早上的对弈全部败北。
教练坐在翻译老师身旁,笑着说:“欧笑轲四段是从中国南部来的吧?新年第一天才迎来首尔的初雪,估计后面气温还会持续下降,能适应吗?”
翻译老师把这番问候翻译成中文,欧笑轲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教练关心,我在北方生活过,能适应的。”
教练颔首,把话题引到了他的健康问题上:“这个季节肌肉活动不开,容易僵硬,再加上每天要坐着下十几个小时的棋,你的腰没问题吧?”
欧笑轲从未主动提起过自己的伤病,被这样一问才知道教练将他走神的原因归到了身体因素上,连忙心虚地摆手:“谢谢教练关心,我没问题!这是老毛病了!”
他对此的确很有经验。
腰封不能长时间穿戴,不然供血不足反倒会加重病情,所以早上他特地把腰封裹在了毛衣外面,方便他穿戴和拆卸。只不过昨晚痛得他心有余悸,今天就把腰勒得紧了点,看着好像是有些瘆人。
“如果有任何不适千万不要自己忍着,我们的医务室就在楼上,虽然不能开处方药,但是一般的理疗都可以预约。”教练笑了笑,“我听杨学清九段提过,庆江棋院好像有专业的推拿师,你可别嫌弃我们这儿条件简陋啊。”
“不会不会!”欧笑轲受宠若惊,颇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弱声说,“腰痛我能克服,今天就是……就是有点儿集中不了注意力。”
翻译老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一字不落地把话翻译给了教练听。
教练却并不意外,缓缓道:“我指导二十几年职业围棋,不管学生是几段的棋力,我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永远是‘何为专注’,我相信杨学清九段也和你们谈过这个话题。”
“但再厉害的棋手也是人,是人就不会完美——当然,除了让我们头疼的AlphaGo。”他笑意加深,娓娓道来,“你下的每一着棋,展现的都是一个全新的你,它能表达出你的性格,你生活上的起伏,你最近的情绪状态,还有难以克服的不完美。这是这项运动独一无二的魅力,我们并不需要抗拒。”
“打谱和复盘的意义也在于此。赢固然十分重要,但没有什么比能认识自己更为有益。”
“你能在对弈中认识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已经是有所收获了。”他如此总结。
欧笑轲若有所思。
他想起杨教在沧山时曾说过,足够专注就是他得天独厚的天分。如今他在围棋之外有了新的牵挂,变得愈**绪化,这天分便骤然岌岌可危。
可与此同时,他也能明显感到这份牵挂带给他的生机和活力,他会大笑,会委屈,会哭会发脾气了,当他快乐,他是成倍的快乐,当他伤心,也是成倍的伤心。
这样的变化反映在纵横间,就是进步飞快,同样弊端昭著。如若不是今天这一吵,他可能会在不察中走进一个更大的陷阱。
哼,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谢谢谢彦的!
被教练开导了一通,下午欧笑轲总算能沉下心来思考自己的节奏问题,开始尝试另一种体验式的训练方法。
这可急坏了另一边的谢彦。
直播结束后是固定的视频时间,欧笑轲依旧不回消息,他只能给刚放学的叶一舟打电话,托他去撬开他师兄的嘴。
所以一边切菜一边等谢彦发来视频邀请的欧笑轲,最后接到的是叶一舟的电话。
他和叶一舟聊了一会儿,担心着占线太久导致被他晾了两天的谢彦积怒爆发真的和他冷战,便匆匆结束了对话,接着等谢彦来找他。
他在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这次不能不接,也不能接得太快,响六声就接起来刚刚好,这个数字很矜持。
麦枪粉头叶一舟已经套到了关键信息,挂了电话转头就把紧急军情上报给了谢司令。
谢彦得知欧笑轲腰病复发,又听叶一舟说这病无法彻底治愈,痛起来简直能要人命,心惊之下打火机都滑手了。
电竞选手多手腕损伤和颈椎损伤,可腰肌劳损的病例也不是没有,他大概能想象病发的时候身体会有多难受。更别说欧笑轲今天没有请假,一如往常地早起去了棋院,一坐又是一天。
谢彦抓心挠肝地想亲自问问他还痛不痛,但为免欧笑轲还在生气不想看见他的脸,他在训练室外等了十分钟才掐了个不足以引起欧笑轲怀疑的时间差,忐忑地拨通了他的手机号码。
嘟——嘟——嘟——
欧笑轲看着屏幕上他在来首尔之后才改的“家里人”三个字,捏着锅铲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关了炉灶上的火,在第四个“嘟”响起之前接起了电话。
真是太没原则了!
欧笑轲唾弃自己,也学早上的谢彦不说话,以此报复清晨遭受的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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