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皱着眉头挂了电话,心烦意乱地盯着窗外发起了呆。
这样的状态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少见,尤其是在自觉保持了一个月的固定作息和训练强度之后。
又是绿灯,车子在十字路口左转拐了个大弯,一块被隐隐约约藏在行道树后的不起眼的招牌让他清醒了——原来他上的这路公交车还会经过庆江棋院。
谢彦撑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连忙直起身子回头往那栋发黄的白色小楼上瞧。
一想到此时欧笑轲正在楼上不知那扇窗户后,正面对着棋盘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谢彦便不觉得隐忍灰心和孤单有多困难,也不再觉得自己的闲逛是对光阴的虚度。只因他想起了欧笑轲。
就在这时,他外套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谢彦摸出来一看,是魏令坤给他打过来了。
他坐正身子,接了起来:“喂?”
魏令坤问:“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您吗?请问有什么事?”
七年不见,谢彦不懂之前能把他行李直接扔出网吧宿舍的坤哥怎么说话变得这样温柔。
他自我介绍道:“坤哥,好久不见,我谢彦。”
那边不肯相信似地反问了两次:“谢……彦?哪个谢彦?”
谢彦吸进一口气,然后熟练地吐出一串车轱辘话:“一小时五块,通宵只要二十,办卡两百起。麻烦出示下|身份证,谢谢。”他笑问道,“坤哥你洗过照片挂过横幅的龙腾名誉网管谢彦,还记得吗?”
魏令坤终于也大笑起来:“哦哦哦……是你啊!我当然记得,忘谁也不能忘了你啊,好歹是我包养过的大明星。”
谢彦毫不在意地说:“现在不是大明星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其实一直都不是。”
魏令坤好歹也是奔四的人了,心里清楚这通电话并不简单,径直问:“你跟我打这通电话不会就是为了跟我争论自己到底算不算明星吧?”
“当然不是。”谢彦心头紧了紧,念头一转还是选择了迂回,“我就是好奇坤哥现在在哪儿高就,刚经过龙腾想进去跟你打声招呼,结果别人跟我说你不在了。”
“注意点措辞啊,我要是不在了,现在跟你说话的是鬼吗?”魏令坤见他斡旋,心情也没受影响的样子,即使是许久不见,他言语间也并不生疏,“龙腾我盘给别人了,每年加盟费贵得要死,不如出来单干。”
谢彦按捺住激动,清清嗓子稳声道:“不介意的话,能给个新地址吗?这么多年没见坤哥了,想和你聚聚。”
魏令坤难以置信:“不是,谢彦,你是不是高级酒会参加多了?我记得你以前跟我从来没这么客气过啊。”
谢彦理所当然地笑道:“被社会磨平棱角了呗。”
话罢,手机那头莫名沉默片刻,随即似是感慨地附和:“是啊,谁不是呢。”
“但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他又说,“就一直觉得,你不会。”
谢彦闻言,记起了十四岁的自己在龙腾里混吃混喝的岁月。不上班的时候,他老爱使用并不存在的员工福利,开台机子一个人坐着打游戏,偶尔有其他顾客看他操作好过来找他双排,他就伸出五根手指:“有偿,一把五块。”
起初还有人嘲笑,网吧里随便抓个区树上的SOTD玩家出来就能把他打得哭着回家找妈妈,但后来当他开1v1对局把区树TOP100摁在地上捶之后,附近常出来上网的大学生心里都有数了:龙腾有传说,人狠话不多,要想上分快,还得找彦哥。
魏令坤发现他挣外快后也不生气,还专门给他搭了个“擂台”,能单挑赢了谢彦的,网费全免,一天仅限一位。
总而言之,老板爱送东西,员工好挣东西,当年两人就这么心有灵犀地揽了附近大学的八成生意。
谢彦想到这儿,待会儿开口求人的底气足了不少。
然而顺着魏令坤给的地址,跟着手机导航颠簸了两个小时抵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先前还是把社会想得太简单了。
谢彦抬头看着“小坤修车厂”这招牌上五个只亮了四个的大字,反复确认是这里没错后,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无情地扑灭到只剩一点火星了。
长胖了一些但还没走样的魏令坤大概一直在等他,看见门口有人,就脱了围裙从一间亮了灯的小隔间里钻出来,走到他面前。
“谢彦?”
“坤哥?”
两人隔着三步的距离互相打量着,谢彦突然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一首词:七年异地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龙腾,小坤修车厂。纵使相逢应不识,汽油味,电焊枪[1]……
这什么情况?神他妈“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好久不见啊。”魏令坤有点赧然地抹了把后脑勺,把谢彦请进来,“这么晚了,外面看不清,进来坐。”
这是间简陋到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修车厂,除了必要的商品和工具,几乎没其他的能称之为“家”的东西。
谢彦环顾四周,为免失礼又把目光收回来,既心累又好笑地说:“我以为坤哥你说出来单干的意思是你自己开了间网咖……”
“现在谁家没电脑,网吧不好开啊。这儿条件不大好……你见谅。”魏令坤请他在待客区的皮质沙发上落座后,自己才坐下,顺手点燃了一支烟,“我老婆前几年治病急着要钱,我就把龙腾打出去了,剩的钱刚够在这种地界租个这样的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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