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明愣了半晌,直直地盯着他的侧脸,方才还活色生香的神情立时就消散了。
他柔情不再地把谢彦的伤腿粗暴地推下去,然后便腾地站了起来。
“行,我滚。”
折叠椅出于惯性向后粗暴地一划,和地砖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但王大明没有任何要扶一把的意思,仍大步流星地朝书房门口走。
谢彦反应迅速地用了点儿力才没让脚后跟直接磕地上,他抬起头正想开嗓再嚷两句:“你……”
下一秒却瞧见王大明似是出神地停在书房门口还没走。
他垂着头,手按在门把上迟迟未动作。没过多久,谢彦听见他说:“有时候我宁愿你真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话罢,他便不再犹豫,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彦依旧望着书房门口。
他听见客厅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王大明的身影从半开的书房门前掠过后,便是一串迈向玄关的脚步声、鞋柜开合的声音,门锁被扭开的声音。
直到外面防盗门咔嚓响完,谢彦才被电脑音箱里传来的他已阵亡的提示音给叫回神。
他从仍半开着的门页上收回视线,双目深邃地点开死亡回放记住了对面那两个在不知不觉中铸下大错的ADC和辅助。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七分钟内,敌方ADC和辅助只要一进野区,头像就会变成黑白色。
胜利易如反掌,结算完成后,谢彦下意识去摸烟,打开烟盒的一瞬间王大明气冲冲走掉的样子却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谢彦轻叹一口气,放下烟盒,抬起双手抹了把脸。
他算了算,距上回以这种语气和王大明说“滚”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时他刚从只谈梦想的神坛跌落进生活的油烟中,摔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未来似乎再无指望,所以他终日茶饭不思只酗酒酗烟。
王大明看不下去,不厌其烦地来开导他:“谢彦,你这样就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了啊。既然还想打,那就接着打呗,这些事算什么?职业打不了还可以打业余,我新签的那个平台就挺不错,你考虑考虑?”
而他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滚”。
现在谢彦终于明白那天刘易为什么会愤怒到恨不得撕碎他。
因为每个人的痛苦都是不能被轻视的。
但这世上衡量痛苦的标准却千变万化,任何一把尺子都无法用道德和常情来规范人只能因为这件事感到痛苦、表达痛苦,而不是因为那件事。
他人眼中日复一日单调、苦逼的生活对谢彦而言是应接不暇、难能可贵。他可以从连续两次相似的练习中找出那半秒钟的误差,并从中获得许久未有的挑战与掌控的快感。
成为天才会更容易获得这些快感吗?
他拿起手机给王大明打电话。
铃音响了很久那头才接,一接通就骂骂咧咧地:“你他妈还有什么屁要放?!”
谢彦听见这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反倒放了一半的心。他笑起来,说:“晚上请你吃汤锅。”
王大明想都没想就粗声喊道:“鬼大爷才吃你的汤锅!老子都进地铁站了!”
等好不容易喘顺了气,他又没好气地低声问:“哪家?我跟你说我不吃辣啊。”
于是当晚谢彦请属狗的王大明吃了清淡无比的棒子骨汤锅,还美其名曰:“吃哪儿补哪儿,我看明天我这骨头缝就能长好。”
“那按你这说法,”王大明不屑地夹起锅里的一截山药,“我吃了铁棍山药也能变得像它这么直?”
谢彦:“……”
王大明狠狠地咬了一口山药,等咽下去后突然正经道:“谢彦,我把你当朋友今天才跟你生这个气。”
他看向谢彦,说:“你知道,第一次跌倒很痛,但第二次,可能就不只是痛了。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变回三年前那个批样子。”
隔着奶白色的水雾,谢彦停下筷子对上王大明的视线,然后又垂下眼继续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回答道:“不会的,我已经不是MyGun了。”
“但我还是不甘心的谢彦。”
这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王大明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儿“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他一听完,终于舍得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牙齿:“这不就对了嘛!”
“诶诶!”他把筷子并上,身子向前倾,“那我看上的那个小朋友呢?雷柏哥哥最近帮我联络得怎么样啦?”
谢彦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都下意识皱起眉,难得欲盖弥彰道:“你这人能不能正经超过三秒?”
幸亏王大明只要一不正经就是彻底的不正经。
他掰了掰手指头,然后自信地说:“你数数,刚我语重心长说那么长一大段呢,一分钟总得有了!”
谢彦含混地点点头,企图把此事翻篇,却没防住这人回忆得更投入了。
王大明微仰着头,嘴角挂着痴汉笑:“虽然我都快忘了那小朋友长什么样了,但是!”他的眼中激动夹杂着憧憬,“他那发质我印象很深刻!一看就是没秃过头的年轻人,又润又滑又茂密。而且,后脑勺还有撮呆毛,哇……”
尽管都是些糟糕的形容词,但依旧不妨碍王大明陷入回忆发出连连啧声。
与此同时,谢彦也想起了之前陪欧笑轲去商场的场景。
明亮冷冽的灯光下,欧笑轲就像个掉进扭蛋里的迷你兔,扒着塑料球的边沿警觉又好奇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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