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可能在插手城北。”方启瑞接过男仆送上来的香茶，综合杜礼提供给自己的情报，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朱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虽然她也隐约感受到金卫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所以你觉得这和皇帝有关？”。
“金卫虽然隶属总务院，但除了皇帝，谁能随意指派他们行动。”
“真麻烦。”朱珊泄气地从果盘上拿了一颗樱桃，“作为诚意，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这次的搜查可能和宫里传出来的下毒事件有关吗？”
听到朱珊透露的消息，方启瑞有些疑惑，“对谁？”
“封锁了，但宫里动静不小。”
“那看来城北藏着皇帝要找的东西。”方启瑞低头清理思路，城北繁华，聚集了皇城里大多数的娱乐场所，黑白势力暗地里互相角逐，可以说是一片浑浊的水潭，现在皇家介入，只怕更加复杂。
从朱珊的小楼离开时，已经将近和蒋振钦约定的时间了。
“送我去兰舍。”方启瑞坐进车内，对杜礼吩咐道。
“好。”杜礼启动引擎，然后回过头询问方启瑞，“方先生，我们要追查朱珊说的事吗？”
“先不用。”方启瑞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次的下毒事件，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真实而悠长的梦，“看看接下来城北有什么动静再说。”
“好。”
到达兰舍后，杜礼在方启瑞的吩咐下先行离开。黑色轿车绝尘而去，露出对面街角处一双锐利的眼睛。
方启瑞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睛走到他跟前，身形略低于他少年感应到目光，抬起头，脸上带着还在愈合的细细红痕，混合着那张棱角分明却带着少年气息的脸，明明是面无表情，但让人觉得可怜。
“进去。”方启瑞让蒋振钦跟上，然后带着他进了餐厅。
还是上次那个包间，不过中庭的山石布景换成了新的，红艳艳的南天竹透漏出一丝凄美。方启瑞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对面坐得笔直的蒋振钦，这样的蒋振钦让他觉得陌生。
倔强，而勇敢。
方启瑞生出了另一种想法，但瞬间就被压下去了，他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就在方启瑞开口打算给出他的条件的时候，蒋振钦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行动。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面的少年冷静地说着，“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要给我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到底指什么，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我的父母在3年前离婚，从那以后我的母亲开始独自供养我上学，直到2年前，她被查出尿毒症，不得不开始接受治疗，我从那时候开始没有再上学，我需要找到办法给她治病，养活她，养活我自己。你很有钱，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你救过我，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会拒绝，如果你只是好奇贫民的生活，那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所拥有的就只有这些。”
蒋振钦的声音很平稳，他缓缓的向方启瑞说出自己的一切，他像只一无所有的流浪狗，面对可能获得的幸福献出自己仅有的。
他敏锐地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方启瑞去看重的，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方启瑞无意中救了他，方启瑞是一个好人，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蒋振钦还记得方启瑞的车子上门阀的徽记。
不得不说，这种如同把自己的一切展露的告白的确很动人。
方启瑞愣了一下，他也许明白为什么蒋振钦当年能那么快就得到关禄的信任，方启瑞明确地感受到，对于此刻的蒋振钦来说，自己可能是他生活中最后的绳索，把他从泥潭中拉出来的最后希望。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从蒋振钦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忠诚，他明明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长大后第一个背叛的就是曾经给过他出路的关禄。
“你几岁？”方启瑞问蒋振钦。
“……十六。”
很年轻。
方启瑞动摇了，他本来的打算是把蒋振钦远远地送走，随便哪个城市都好，只要他不打扰自己的未来，方启瑞不介意以公益的名号资助他读书、读大学，然后去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对面注视着自己的这双眼睛，带着也许他的主人都没有发现的希冀和野心，这样的人，是不会安心去接受一个平庸的生活的。
他感觉到自己正抗拒着一种强烈的诱惑，忠诚，蒋振钦的忠诚。方启瑞记得在未来的那些纷争之中，对方在关禄阵营中时就多次让自己吃亏，而在他背叛关禄后，双方因为卢筱熙的事更是经常明争暗斗。
不得不承认，蒋振钦对于当时的一些形势评估得比自己还要清晰，明明出身贫微，却因为暗中掌握了不少门阀把柄，而让各个世家都对他忌惮不已。面前坐着的，是将来会叱咤风云的蒋振钦。
方启瑞需要亲信，聪明而有能力的下属可遇不可求。从朱珊透露的信息里可以知道，城北将来局势会更加暧昧，他目前隐藏在地下不属于方家的人太少，而蒋振钦未来所展示的能力不可小视，要驯养这把可能伤害自己的双刃剑吗……
“不用那么紧张。”方启瑞从沉思中露出了笑容，看起来温和而让人如沐春风，他把自己没喝过的那杯茶推到了小桌中央，然后把蒋振钦面前的茶杯拉到了附近，两杯花茶氤氲出丝丝热气。
“我有两个想法。”方启瑞点点靠近他左手那杯，“我愿意资助你继续上学和为你的母亲申请医疗援助，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离开皇城，到我安排的城市去生活。”
“又或者。”方启瑞抚摸着靠近右手的茶杯，“跟着我，为我做一些事。不用担心这是一个陷阱，我需要更多的亲信，而你恰好出现而已。”
“你看到我的家徽了吧，跟着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黄金都在巨龙的看守中，最有能力的人才能拿到，你说呢？”方启瑞看向对面低下头的蒋振钦，他在思考。当然离开这个城市，然后获得资助是对蒋振钦和他母亲当前来说最保险的选择。
“选择吧。”方启瑞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在欲望驱动下给出两个选择了，理智告诉他把蒋振钦送走最一干二净……
蒋振钦似乎做出了选择，他抬起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方启瑞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介绍过，于是露出了笑意，“我姓方，方启瑞。”
“方先生，请让我追随你。”
少年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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