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听了书画经纪一通忽悠，有点上头，突然想起来了章汝一，笑眯眯的喊他来品品。
他居然说让章汝一品品，我看章汝一脸色实在难看，忙在他肩膀上按了一把，笑着对张员外说：“我来品吧，我品也是一样的，我哥他……这会有点不舒服。”说完转过头来，看着智云抬了抬下巴，挤眉弄眼的朝门口看。
智云总算明白了，站起身问，这位施主是不是不舒服？
章汝一当然不理他，我偷偷推了他一下，他才说：“是有些头晕。”智云也硬着头皮接着演：“小僧恰好略懂医术，我来替施主看看？”
张员外也有点担心，问我：“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就头晕了。”我随口说：“是老毛病了，不碍事。”说着抬起章汝一的胳膊，示意智云赶紧过来扶他。
我们俩一左一右的把人架到门口，章汝一在我手上拍了拍，我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说：“我明白。”他像是才放心，智云也回头看我，眼睛眨一眨的像是也想说什么，章汝一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突然一紧，智云的脖子马上就被勒住了，他翻了个白眼，悠悠吐出来一口气，做小伏低地小声说：“我会解释……”
章汝一冷笑了一声，拖着他走了，我看着两人转过墙角才返身回了书房，画摊在了桌面上，几人正头碰头的细细看，书画经纪见我进来，他大概见张员外对我们颇为客气，一时也弄不清我的来路，给我也让了点地方。
我把这画细细又看一遍，倒是懂了章汝一为什么生气。先不论这画智云是怎么拿到的，首先这风格就不是他惯用的那种，确实有些模仿的意思在。按照章汝一的性格，他就算是画了，也就是自己看看，断不肯示于人前，否则这画不会既没有他的落款，也没他的印章。
章汝一这些年虽然在画院混的不怎么样，但并不代表他能力不行，恰恰是因为他太行了我爹才有意打压他。毕竟以他的能力，想仿谁都是信手拈来，但不代表他可以看着自己的画就这样被落了别人的款，还偏偏摆在他面前。
所以说智云这个人还是颇有些眼力的，敢用这张画来直接冒充苏过，我现在反而不好再说什么，智云可能不清楚我的底细，但章汝一当时在山上时，身份应该也没瞒过他。
我们倒是都有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这局面开始变的挺有趣。
张员外看样子倒是挺喜欢这画，一问价，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书画经纪开口就要一百两，连我都有些吃惊，章汝一随便画一张画这么值钱？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不太好的念头，对面张员外果然嫌贵，摇了摇头，旁边马上就有人附和，有的说贵，有的说苏家现在不比当年，东坡先生的手稿都炒上了天，现在随便一张都可以卖到五万钱。也有人反驳道：“爹是爹，儿子是儿子，不能一概而论。”
张员外匝了匝嘴，显然是有点心动，他把在座的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问我：“小兄弟，那你觉得呢？”
一桌人都安静了，盯着我看，表情里当然也有不屑的，我假装附身仔细看了看那落款，摇头说：“我觉得……”
刚说了三个字，对面就有人问我：“可是不真？”那经纪也急了，扯着我袖子说：“怎么能不真？你这个人，到底哪来的？”
此时张员外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可我觉得这画倒不像仿作，总说字画可见性情，我见这画笔势自然，运转无滞，像是一气呵成的。”他见众人都盯着他，不由得有些得意，煞有介事的，“这笔墨之间，讲究一个天成，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若真是仿作，下笔难免要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笔墨马上就显得堆砌了。”
他竟一口气说出这些道理，在座的都有些惊讶，也有可能被他说晕了不想露怯，都频频点头，张员外微笑着接受了众人的目光，唯独在看到我时眼神躲闪了一下，我便笑了。
怪不得前几天还是个冤大头，今天说起话来就头头是道，看来章汝一这几天的培训工作做的不错，只不过眼力还有待提高。
我给张员外鼓了鼓章，他得意的坐了下来，看张员外这个样子，我总不能真的拂了他的面子。那边经纪还扯着我的袖子，我说：“大家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这画和苏过早期的风格还是有些许不同，应该是他比较成熟的作品了。”
我这样一说，那经纪马上放开了我，点头道：“的确如此，这是他去年所做，因为苏家准备进京，为了凑盘缠才卖的画，要不然也是断不能卖的。那智云法师当时便在黄州，因为和苏家后人相熟，才得到这画。”
苏过今年倒是真的来了京城，我没想的这经纪编个谎话都能编的这么深思熟虑，甚至都有点佩服起他来了。那边张员外像是吃了定心丸，起身伸手准备谈价，旁边也有人站了起来，看来也想加入竞价。
事已至此，这后面的事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和张员外打了个招呼想先回房看看那两人，他倒是又朝我招手。我一过去，他便附耳过来问我：“你们在京城见的多，这画你觉得多少俩合适？”
我在桌下给他比了个巴掌，心里觉得这个价格，买一张章汝一的画也是赚了。他会意，朝我点了点头。我小声说：“你要是喜欢这种的，我哥也能画。”
张员外哈哈笑起来，口中敷衍我道：“再说，再说。”
唉，这些人真是气死我了。我懒得管了，爱花钱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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