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鹤当着空照,不一会就挂上了雪打的白布,这不过才一柱香的功夫,整个宫里就换了样,悲伤的气氛也到处都是。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路过走过沈黎总能看到流着几滴鳄鱼泪的宫人臣子从正午门冲进来在前宫门口跪了一片,鬼哭狼嚎。
明皇的尸体早就进了主殿,送进了大大的金龙棺材里,花圈挽联更放了一大摊,像是早准备好的。
沈黎哑着嗓子把这些告诉沈裴之后,他倒显得平静异常,沈黎打后头扶着他爹的腰,生怕这人一个不留心被自个拌一脚。
可这人脚底生风,四平八稳的走了老久,好像刚才自个说的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也是奇怪,沈裴老久也没转过头。
几百人也跟在沈黎身后,默契的不发一言。
午门前,几个哭哭唧唧的宫人搀扶着一位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惨白的胡子在风中飘舞。几颗浑浊的黄色泪滴打从干巴巴的脸上流下,看见沈裴,颤颤巍巍的嘴唇就开了:“沈将军……我来迟了……”
沈裴定住喃喃道: “丞相大人……”
“我来迟了啊,我连夜飞奔,骑坏了三匹马,到头来……却还是迟了一步。”老人家又道:“我对不起先皇啊。”当朝宰相,多大的官,骑死了三匹马才回到宫中,也没来的及看见明皇最后一面。
沈黎更觉得李义果然不是个东西。
那哭天抹泪的丞相大人震的沈黎脑瓜子疼,她两只手指捏着太额头揉啊揉,然后又塞进耳朵里抠出一点粉末,两指间一碰触,就全部随风飘了灰。
她现在这幅样子比沈裴狼狈的多,人都看在眼里可这丫头却不自知。
北风没停,夹杂着霜雪狂暴的呼过耳朵,那丞相的暴躁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就像是捶打着地面。沈黎从这声音中突然扭的鼻子一酸。
她耳聪目明,同样也能感觉到时间的催促。
她腾出一只手拉了拉沈裴的衣服,沈裴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沈黎突然瞥到了她爹鬓上的几根白发,和挤出的半丝皱纹。
国之新丧,满朝震动,沈裴若突然声称自己要回家,那怕是会引起朝堂不满。
毕竟今天的满朝文武,怕是要换代了。
整个都城都知道,丞相大人和金甲王交好,尽管两人之间差着辈分,但却是在当年一见如故,沈裴根正苗红,而这丞相却是老皇帝从平民百姓中扒拉出来的,乃是没钱没势布衣出身,是当年被老侯爷揍服了招安,方才入仕,这陪着皇帝一陪就是几十年。
如今皇上没了,这老人家就像失了主心骨,恍恍惚惚地坐在大殿门口嘟囔着一些陈词滥调,神情悲怆,大臣们跪在殿外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扶起。
李瀚站在最前头,对着明皇的棺材面无表情。,只有一双手攥着紧。
十六,该长大了,虽然他成长的速度远超于这些老古董老顽固们的想象。北风早已把他的泪吹得如同他的心一样坚硬。
沈黎出静安宫前就求了圣旨,这时候父女二人刚走到了一处红墙下,离着宫门只有几丈远的时候,沈裴突然不动了,肩膀就像卸了力忽然垂了下去。
“爹……”沈黎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握到,只有一丝在冬日里寒冷的新风,冻得指尖生疼。
白子冠突然闪身上前抓住了沈黎的胳膊,姑娘一回头就看见一张青俊的脸冲着自己摇了摇头,身后这男子抿着下唇脸色苍白,眼底的血丝毫无保留的透进沈黎的眼睛。
谁都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能并不是明皇。
“变天就变天吧。”沈裴突然蹲在地上,叹了口气:“爹累了,爹……陪你回家吧。”
沈黎突然听到一声低嚎,这声音闷着胸口拉扯着嗓子,不像哭,倒像是猫爪挠在心上,撕扯着二人的心肝脾肺都痛!
撑不下去了吗?
这一年,南疆乱得要命,边部也乱的要命。
在这一年,明皇驾崩,李瀚继位。
这一年……
沈黎终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在没回都之前几年,戚从霜就被查出了痨病,沈裴这几年也嘱咐太医多加照顾,可人却如秋风打落叶,若是留不住便只有撑着。
沈黎在这一刻才感觉到自己的不孝。
也许世间之事大多如此,来不及的时候才真正会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人在自己心上占据的位置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二人纵马飞驰的时候,沈黎老远就看见长恨拿着她的刀站在官道的那头,快至错身而过的时候,她一眼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那是一双刚毅的,带着光的细长眼,正充满悲伤与希望的看着自己,沈黎心中有大事,本没准备理这孩子,刚想回过头或者骂一句哪凉快去哪呆着!却突然看到这孩子嘴动了动,两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别丢下我……”
就这么一瞥,沈黎的马已经被她伸手拉住了缰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块石头圈进了自己心里,沈黎心骂一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白马突然长嘶一声,在原地转了个圈就突然冲向街角,前手搭后手这么一捞,长恨的腰带就被拎了起来,跨在马后,沈黎映着满天风雪的杏眸居高临下,她带着一丝犹疑不定地想:“错就错吧”
长恨心里一喜,他根本没想到沈黎会带上自己,过于兴奋导致整个身体都微微发抖,颤动着一把紧搂住了沈黎不容一握的腰肢。冻得红扑扑的脸蛋也紧靠住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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