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扬唇一笑，目若晨星：“将军请附耳过来，我有一计，或可一试。”
从天牢出来，天光已亮，极丹城在熹微的晨光中一点点现出了繁忙的景象。这座西北重镇虽比不上皇都的繁荣似锦，却也一派生机，欣欣向荣，完全看不出是战乱中的城市。
陈铎立在城头，凝望着这片付出了他十多年心血的土地，不由得心绪难平，久久不语。
胡钰跟在他身后，试探着问：“将军，您、您真的相信那玄一封？他来历如此可疑，话又能信几分？”
“信不信，并不重要。”陈铎淡淡道，“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帮忙我们把内奸揪出来。看他言行举止，像是有些本事的，那引蛇出洞的计策，我看也可以一试。不过胡钰，你要替我看紧他。若能成功，之前的失职罪便可既往不咎。”
“是！”胡钰忙道，“末将万死不辞。”
陈铎回过身来，看向他最得力的部下，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胡钰，我老了，这一仗也许就是最后一仗了。今后的沙场，是你的天下。极丹百姓，就要交给你了，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保护好他们，也保护好自己。”
这话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而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陈铎常年征战，孤身一人，他没有子嗣，早已将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胡钰当做了自己的亲孙。
胡钰轻轻地应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暗光，握紧了双拳。
翌日，极丹城人来人往，奔走呼号。
“抓到了抓到了！”
“抓到什么了？”
“内奸抓到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城门口都贴告示了。这内奸还挺厉害的，不仅混在流民中进了城，还偷走了攻防图。不知他将攻防图藏在哪儿了，这么重要的机密图，若是落在西蛮人手中，那极丹可就不保了！”
“不是说正在审问吗？难道还问不出来？”
“那贼子嘴硬得很，死都不肯招。不过他马上就要被转移到死狱去了，死狱中的花样可就多了，由胡小将军亲自审讯，我就不信他撑得住！”
这俩小老头儿一问一答，配合默契，四周群众纷纷震惊附和，把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半天，极丹城的人全都知道了。
人头攒动的城门口，一黑衣人隐身其中，抬头看了看那告示。
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内奸被抓，不日将移交死狱审问，城中百姓若有任何攻防图的线索，务必告知。
一丝骇人的狠厉从他冷白如冰的面上一闪而过，转身即走。
“锁紧点儿，别露馅了。”玄一封吩咐那狱卒，“哎，这里、这里也弄点血，装也要装得像点儿嘛！”
胡钰一脸不耐烦：“我看也不用麻烦了，直接给你几鞭不是更逼真？”
“……那可不行，真把我打伤了，我如何与那内奸周旋？”
胡钰冷哼道：“你确定你的计划能成功？”
“这可是你说的，从天牢到死狱，途径大风街。那条路偏僻人少，但隐匿之处颇多，如果要劫狱，是最好的地点和时机。”
“但你确定那人会来？”
“只要消息传出去，为什么不会？”玄一封胸有成竹地说，“我若是他，这么重要的攻防图被人偷出来，还有可能是自己的同伙偷的，当然要救。总比自己深入军营去犯险盗图要来得轻松吧！万一救不了我，他还可以问出藏图地点后就把我杀了，自己开溜。”
闻言，胡钰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你倒是不怕死。”
“怕，我当然怕！”玄一封轻笑道，“不过我命大，没那么容易死。更何况，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我可绝不能死！”
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神却是坚定而决绝的，看得胡钰一阵心惊。
夜幕终于降临了，狂风卷着落叶扫荡着大风街，漆黑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囚车辚辚向前滚动，玄一封满身血污被拷在里面，仿佛垂死一般。
前方，就是森然死狱，深埋于地下，只留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等待着一行人。
风从大漠天边刮来，将兵马囚车吹动得铿然作响，在寂静的深夜听来颇为心惊。
胡钰警惕地做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
囚车缓缓地停了，周遭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玄一封垂着头，屏息静气地等待着。
忽然，月光似乎暗了一瞬，一道黑影从月前掠过，带起阵阵劲风席卷而来。
“小心！他来了！”
胡钰尚未来得及摆出防守阵势，四周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一大片。
来者出手极快，身形如一条灵蛇，飘飞旋转，轻易放倒了众人。但他不欲恋战，飞上囚车，砍断锁链，就要带玄一封走。
“等等！”玄一封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是——”
莹白月光下，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比月光还要清寒的脸。
玄一封呆住了：“夜剿？！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救你。”
玄一封哭笑不得：“可我等的人不是你啊！”
“别废话！”夜剿一把钳制住他，“走！”
说着，腾身而起，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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