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瞪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陆远率先开了口：“你走吧。”
温有鱼有些委屈，明明刚才陆远态度都已经软化了，怎么一开口又是要他走，虽然是从“滚”缓和到了“走”。
陆远说：“不是你说叫我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吗。”
温有鱼噎住了，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陆远抬起眼皮，扫他一眼：“你以为几句轻飘飘的话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
温有鱼表面上做出难受落寞的样子，心里却悄悄乐开了花。
陆远愿意算以前的账，才代表他们还有可能。一句过去了，才是山穷水尽。
距离他和陆远重逢，还一年不到，陆远就愿意给他补偿的机会，他已经满足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无论赎回陆远的路有多么艰辛和漫长，他都甘之如饴。
温有鱼不敢不听陆远的话，只好答应先走。
温有鱼都走到门口了，背后陆远却突然叫住了他。
温有鱼疑问地转身，陆远偏过头，说：“先给你额头上包一包。”
于是温有鱼又欢天喜地地等着心上人帮他处理伤口，心里脑补着陆远带着他眷恋的气息靠近他，垂着长睫毛温柔替他包扎的样子，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被多砸几次也挺美的。
没想到陆远拿来酒精，丢过一卷绷带，毫不温柔道：“自己弄。”
温有鱼的美梦破灭，悲凉地替自己消毒。
他咬着嘴唇，回忆着陆远过去的样子。要是换做以前的陆远，一定会心疼地抱住他，替他吹吹那伤口，比他自己还要难过地说：“一定很痛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然后他又想起来，以前的陆远怎么可能舍得拿玻璃杯砸他，他把那个疼他爱他的小鹿哥哥作走了。
不过温有鱼很快就释然了，如果无视过程，那么比起曾经温柔却不快乐的陆远，他更希望陆远像现在这样，冷淡些，但不会再委屈了自己。
温有鱼的绷带缠的歪歪扭扭，陆远说：“弄好了？那就走吧。”
温有鱼轻轻拉了一下陆远的衣袖，说：“地上还有碎玻璃，我弄干净了就走。”
陆远没有回答，随他去了。
温有鱼去拿扫把，路过趴在地毯上围观了好久的Peace，Peace打了个哈欠，无聊地看着他。
温有鱼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揪了一把德牧的大耳朵。
Peace：“……”
我或许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温有鱼磨磨蹭蹭地清理着碎玻璃，前前后后硬是给扫了一个小时，这才恋恋不舍地跟陆远道别。
“哥哥，我真的不能留下来烧晚饭吗？”
陆远直白道：“不要，不好吃。”
温有鱼垂头丧气地走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陆远便不复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酸茫然。
餐桌上的盘子还没有收，空气中似乎还留存着温有鱼的气味，彰显着温有鱼已经再次进入了他的生活。
他背靠着门，慢慢滑落下去，直到坐在地上。
他无力地用右手覆盖上双眼，那手上的粗糙的疤痕蹭得他难受。
让他伤心绝情，又让他一身伤痕，一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怎么偏偏又是这个人，区区几句话就准确无误地打开他厚重落灰的心结，吱呀一声，清亮的光就照进来。
就这样接受他的话，那他陆远未免有够廉价。
所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掏心掏肺一次。
温有鱼啊温有鱼，你到底是何必。
每周五是雷打不动的猫狗相聚时间，准确的说，是Peace单方面跪舔黑猫的环节。
也不算跪舔，黑猫对Peace的态度不差，只是它每次都忙着粘陆远，实在没工夫理会它的小伙伴。
陆远不喜欢黑猫，一般这种时候都会跑去别的房间，留下温有鱼应付想挠门的猫咪。
于是一般情况就是，德牧不停绕着黑猫摇尾巴打转，黑猫和温有鱼对峙打架。
黑猫经常被扔进软软的沙发缝里出不来，而温有鱼的手上也出现过几次细小的划痕，势均力敌五五开。
傍晚，陆远估摸着时间开始赶人，温有鱼提着猫包，又死皮赖脸地扒拉着门框不放。
“哥哥，我给你烧饭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次的宫保鸡丁一定好吃。”
陆远面无表情关门。
温有鱼还是挣扎着不放手，不甘心地补充道：“我看Peace的窝该洗了，不如我来……”
陆远开始皱眉。
车轱辘转了好几轮，陆远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了？”
温有鱼不说话。
陆远说：“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可以。”
“……我爸的忌日快到了。”
陆远一怔。
温朗去世的头两年，温有鱼还会拉着他一起去祭拜，只是后面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温有鱼不再允许陆远和他一道去墓园。
没想到时隔经年，温有鱼再度请求他一起悼念亡父。
陆远的心有淡淡抽痛了一瞬：“你以前不是不让我去吗。”
“因为那个时候，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温有鱼笑得有些悲凉：“我见不得你对我好，也不承认你对我好，谁在我身边，我都难受，只想一个人。”
陆远遥遥想起温朗。
距离温朗去世，已经十余年了。
除了他与温朗最后的那段对话，陆远关于温朗最深的一段记忆，是一个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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