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的伤比现在重得多,他被送进了ICU,五感缥缈。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以俯视的姿态。仿佛生命即将流失殆尽的男人太过难看,他很快把视线移到了病房外。
“……烧伤面积巨大,目前尚未度过危险期……请家属……”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一个娇小的女人说着什么。那女人一双灵动的杏眼沾着飘摇的忧思,惹人心疼。陆远认出来,那是他最爱的亲人,他的妹妹,他的杳杳。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杳杳,我最舍不得你哭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拿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陆远不禁看了那个男人一会儿。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太过漂亮。
他的额头光洁而又饱满,山根处微微凹下一些,连接起挺直锋利的鼻梁。再往下,是浅珊瑚色的、薄薄的嘴唇,他对那两片嘴唇如此熟悉,能读出每个细微弧度的变化代表着什么:抿着的时候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撒娇,这个时候就要顺着他的心意,走过去温言软语地哄;真正生气的时候,那嘴唇反而是放松的,甚至会微微扯出一个笑容,让人看不出来。实际上,尝试过的人都知道,他这份要笑不笑的样子才最可怕,因为接下来,这个恃美行凶的男人,就要说出戳人心子的话语了;如果那两片唇弯起,嘴角上翘变成两个小小的半圆,那才证明他是真的开心了,这个时候啊,他就会带着一整个春天的歌声,不顾一切地投入你的怀抱,将树梢的叶香、雀儿的初鸣、游鱼的尾波和掉进水里的星星,全部赠送与你……
他是谁?为什么他如此了解他?
陆远的心中布满了淡淡的疑问。
在看见那双漆黑眼眸的时候,陆远揭晓了答案。
这是他爱了十年的人呀。
他见证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的斗转星移、日升月落,那里面从未倒映出他的身影,他却十年如一日的为它们着迷。
此刻,这对黑曜石却似蒙上尘霜。
……
陆杳起来上厕所,发现窗外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差点尖叫。走出去一看,才发现是一脸疲惫的温有鱼。
“你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陆杳低了声音,恼火地问。
“……”
温有鱼看起来很累很累,那双总是闪着高傲的眼睛好像熄灭了,盖了很厚的灰尘。郑文凯入狱,郑家百废待兴,仅仅是交接工作就不容他休息片刻。他刚刚从国外连夜飞回来,两个小时之后,就要赶去机场,回到国外继续开第二天的会议。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看见他的小鹿哥哥。
陆远必定是伤心的,恨他的,所以他不愿意见他了。他做不到不亲眼注视陆远,既然陆远不想看到他,那么他这样,偷偷看一眼陆远,就不会让陆远生气了吧?
半晌,温有鱼道:“我一会儿就走,你回去吧。”
陆杳又想骂他,但是大半夜的实在不合适,而且她困得要死,实在不想跟他耗,于是说道:“你别搞什么小心思。”然后就回去继续睡了。
只是迷迷糊糊合上眼前,还是看见那个身影,如同雕像一样立在那里。
惺惺作态,神经病。
陆杳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暗骂。
陆远觉得眼睛痒痒的,他努力睁开眼,阳光已经洒了满室。
“哥醒了?”陆杳正端着早餐吃着。
陆远嗯了一声,意识还有些不清醒,他迟钝地说道:“马上就要新年了吧?”
陆杳吞下一个小笼包:“好像是吧。”
陆远笑了:“太晦气了,今年要连累你跟我在医院过年了。”
“说什么呢。”陆杳扫了一眼陆远:“反正每年也就我们两个过,在哪里不都一样,已经够开心了。”
“啊,不过今年你不许给我红包了,你现在是老弱病残,只能我给你红包,懂?”
“……”
面对陆杳,陆远只能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吃完给你叫护工。”虽然陆杳主张全权包揽陆远的起居,但是毕竟两人岁数差不大,男女有别,在洗漱这块,陆远是坚持由男护工来帮忙的。
陆远应了一声,余光忽然看见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放着一束新花。纯白的花朵细碎点点,缀在绿色的叶片上,与他梦里的满天星别无二致。
陆远的嘴角僵了一下,问:“杳杳,这花怎么换了?”
“啊?”陆杳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我没注意诶。怎么了?”
陆远垂下眼帘:“没事。能先扶我起来吗?”
陆杳把他扶起来,给他拉起小桌板。
“还要手机。”
陆杳惊了,“你今天怎么一早上就要玩手机。”
陆远真诚道:“我无聊。”
陆杳狐疑道:“又要给人渣发消息了?”
因为手不太方便,所以陆远这些天都只能变扭地把手放在支架小桌板上碰屏幕,陆杳也知道他答应和温有鱼保持联络,没有强行没收手机,但是限定了时间。
“我就是无聊,一下下就好。”
陆远觉得自己就像个跟家长讨价还价的熊孩子,心好累。
——“别再来看我了。”
拿回手机,陆远在温有鱼的对话框里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送消息。
听谁说过,满天星是用来道歉的花朵。
并不起眼的小花代表着卑微又诚挚的决心,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将永不后悔地永远守护你、爱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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