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风雪好不容易停了。
小小的院子里，一个看着七八岁的小孩吃力地抓着一把大扫帚在扫雪。雪厚，扫起来费力，所以小孩扫着扫着就气喘吁吁的拄着扫帚歇上一会儿。不过巴掌大的破败小院子也值得他花上大半个时辰才勉强清扫干净。扫完了院子，黄瘦的小脸已经被冻得通红，更不用说干活的双手和裸露在布鞋破口处的脚趾头。
小孩把大扫帚放到屋子里去，然后呵着气使劲搓了搓手进了厨房准备舀米煮稀饭。
继父在下雪前就走的，算算日子已经有两个月了。阿娘的忌日快到了，不知道继父赶不赶得及回来。
阿火端着碗蹲在灶门边，看着还没熄灭的火焰出神。
阿娘是三年前得病走的，那时候她才嫁给继父不过一年。阿娘走了，阿火以为他就会被继父赶出去。毕竟以前还住在乡下村子里的时候，他就见过有死了娘，结果亲爹为了迎娶新妇把孩子赶出门的。阿火觉得自己并不是继父的亲子，他允许阿娘带着自己进门已经很好了，他也不奢求继父继续养着自己，但是并没有，阿娘在的时候，继父对他如何，阿娘走了，继父对他一切如旧。那时候阿火就下定决心等长大了就去挣钱来报答继父，以后也给继父养老。
但是今年刚入冬的那会儿，继父突然对他说眼去办一件事儿，让他好好在家里等他。他答应了，然后继父将家里的地窖装满了粮食，柴房堆满了柴火，把银钱也取出来让他拿好。他那时候想继父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是他没有问。只是在继父走的那天，爬着梯子坐到高高的院墙上看着继父一步一步走远，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
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继父还没回来。阿火就偶尔会想，是不是因为继父不要他所以才走的。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就会被他自己否决。继父从来说话算话，既然他说了让自己在家等他，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想完了事儿，也喝完了粥。阿火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蹲麻了的腿，然后就着锅里余热的水把碗洗了，再把厨房给收拾好才回屋子里去。
*
朝从三十六重天一下来就到了这个冷清的小山镇。连天的风雪肆虐，街道上空荡荡，根本没有人走动。这让原本下来打算见识凡人境有多热闹的朝有些失望。好歹有时候能看到冥界的大小黑白无常，或者九重天管辖下的夜游神。从他们嘴里打听到的许多趣事儿也能让他耐心的留在这个小山镇上等着雪停。
好不容易雪停了，却也没见着有人出来。只是阴沉的天，大小黑白无常都跑得格外殷勤了些。朝没见识到热闹，就想找无常聊天，没想到这些无常忙得不行，朝也只能作罢。凡人的屋子他是不屑主动进的，主要是这些凡人都看不见他，着实无趣。所以他就只能大街小巷到处闲逛。
这天天明时，他溜达到小山镇边缘地区的时候感知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不是一般凡人能闻到的，有点像朝接触过的冥界无常，仔细感觉下却又与之不同。朝来了兴趣，就循着这气味找上门。结果就发现了一个小孩，一个半鬼。
这就好玩了。
朝盘腿坐在人家院墙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那小孩进了屋子。
*
阿火裹着厚棉被坐在床上，数着手里的零碎银子。数着数着像是隐约听到了什么，支着脑袋挨近窗户边仔细听，还真听到了敲门声。
是继父回来了？！
阿火高兴的跳下床，踩着鞋子跑出来开门。
“继...你是谁？！”
朝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瞪大眼看着自己的小孩，愉悦的笑了。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问是这样问，朝已经迈着步子要往里走了。
阿火涨红了脸，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想伸手拦住，却又在看到对方身上竹青色的华贵衣衫时飞快地收回了手。
这般华贵的衣服，要是人家嫌他摸脏了，他肯定赔不起，还是别碰的好。
阿火还站在原地这样想着，朝已经进了院子里。
他四处打量着在他看来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心里对阿火的好奇越发的浓厚。院墙边有一架秋千，朝直接过去坐到秋千上，脚丫悬空荡着。
看着阿火走过来，朝歪着头好生打量了他一番，好奇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阿火兜着手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小孩，有些不耐烦地道：
“你别管我叫什么，这是我家，你赶紧走。”
“这是你家，那就你一个住在这儿？”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赶紧走！”
一听朝这么问，阿火就警惕起来，他直接去抓朝的手，想拉他出去。
结果没想到扑了个空，秋千上原本坐得好好的人直接不见了！
阿火吓了一跳，直接倒退几步，就看见消失的人盘腿坐在院墙上，还冲着自己笑。
朝看他吓得身体颤抖的样子，觉得莫名其妙，便问道：
“你个半鬼怕什么？”
“谁、谁是鬼...？”
虽然牙齿都在打战，但阿火现在还能说得出话，不得不佩服他天生的胆大。
“你啊，不然还有谁？”
朝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是看到他惊恐无措的样子，突然歪了歪脑袋，疑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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