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才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一醒来就迎来肯德基里其他顾客一副打量流浪汉的目光。
已经没有什么还能让他的心情更糟糕的了，他视若无睹坐起来，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眼神逐渐变得惊讶。
“到学校了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还能来找我。”奉才坐到环形马路中央的花坛边上，望着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驶去的形形色色的车辆。
“没地方去的话可以……”
奉才笑着打断余海：“不打扰你们了，我自己有办法的。”
“那……行吧。”
“嗯，就这样，再见。”
“再见。”
奉才放下手机，望着面前疾驰而过的一辆辆车发着呆。
不是着急找他，而是着急抓他回去。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不相信父亲那个脾性能被他的反抗震撼到，就算有也仅限于那一个晚上，更多的应该是愤怒的压制，可能还会把他抓回去揍一顿。
他坐了没一会儿就起来寻觅下一个地点了，年末的天气太冷，零下二十多度的空气下没一会儿就会被冻得浑身发麻神经呆滞。
他刚站起来就感觉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抬起冻僵的红通通的手去接，是雪。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勤啊。
在吃午饭的店里待到打烊后，奉才不好意思地一边与老板告别一边推开店门踏上雪地，踏入夹着雪的寒风里。
今晚还在肯德基过夜吗？
他望向一旁的自助银行，又摇了摇头。不行，太冷了。
手头还有点钱，去网吧包个宿或许不错，没有玩的心情，但能在温暖的环境下睡一晚比什么都强。
网吧……网咖？
他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一个人。
又控制不住地回到了七中。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网咖居然是开着门的——没有倒闭！
他站在玻璃门前发了半天愣，里面是明亮的灯光和温暖的空气，外面是黑暗与寒冷。
他就站在这边，仿佛望着另一个世界。
这时，柜台小哥注意到了他，向他招手，见他摇头又无奈地走出柜台拉开大门：“老板不在，可以开机子，你进来吧，外面怪冷的，都冻僵了吧。”
实在是外面太冷了，又或许只是需要这么一拽，他跟着柜台小哥走了进去：“谢谢。”
“不谢，你是老板的朋友吧？”柜台拿起一个杯子，鼓捣着一边的咖啡机。
“嗯。”奉才搓着渐渐恢复知觉的手。
柜台做了杯热咖啡推给他：“喝吧，暖和暖和，这么大冷天的还在外头站着。”
“谢谢。”奉才双手捧着咖啡杯，原本的温热因为手被冻麻而在掌心里发烫。
“你是来找老板的吗？”
奉才犹豫着没有说话。
“前些天查得太严了网咖关了一阵儿门，找不到人也是情有可原。你要想找他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老板平时很闲的，不是坐在店门口看街景就是喝酒。”柜台说着掏出了手机。
“不是，”奉才立即否认，“我不是来找他的。”
要说电话，他自己也有，只是不愿意打过去，怕自己说不出来话尴尬地沉默半天，更怕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哭出来。
“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不应该啊……”柜台小哥作思考状。
“不应该什么？”奉才疑惑。
“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
是很好，错就错在好过头了。
奉才没搭他的话，低头抿了一口热咖啡，还有些烫嘴。
“你是不知道，他每天都坐在门口往你们学校望。”
“他不天天都坐门口望着大街吗？”
“话是这样说，但他每天一看到七中往外走人就抻着脖子瞅，有时候着急就拿着车钥匙跑了，就留我自个儿关门。”
“这不很正常吗。”奉才无动于衷，举起咖啡吹了吹。
“没去接你的时候也一样。”
奉才的手一抖，带着咖啡杯落回碟子上，碟杯碰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没烫到手吧？”柜台关照他。
“没有。”奉才捏紧了杯子，“可以别说他的事了吗？”
“你们肯定是吵架了吧。”
“嗯。”奉才索性点头。
柜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老板是我见过的最有人格魅力的人了，上次那群砸店的人来了，老板一下子就卸了他的刀……”
“砸店？”奉才捕捉到关键点，“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一阵儿啊，也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估计是以前的仇敌吧。”柜台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描述得绘声绘色。
“是……发生在我被打之后吗？”奉才迟疑着问。
“啊？被打？”柜台愣了愣。
“就是……”奉才欲言又止，“没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个红毛吧？他冲进来就说你骨折了，老板连二老板电话都给挂了直接冲出去了——你真骨折了啊！”柜台夸张地叫起来。
“嗯。”奉才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条肋骨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那大片儿肉肯定是没吃上……”柜台念叨着。
“大片儿肉？”
“他打电话就跟二老板商量着吃啥呢，我就听着个大片儿肉，都约好了结果又放了人鸽子吧。”
“二老板是？”
“二老板姓李，听说是老板在部队的战友。”
“李承运？”奉才猜测说。
“对对对！”柜台频频点头。
“这样啊……”奉才若有所思，再喝一口咖啡，已经不烫嘴的，温热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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