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扬打完了电话，老师这边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在家得学习啊。”沈绵扬像普通家长一样嘱咐了一句，奉才却觉得格外的温暖。
在那个赌场一般的“家”里，哪有人关心他学不学习，吃没吃饱……可能连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太在意吧。
于是奉才同学开始自我检讨：“对不起，连累你了，还麻烦你冒充我爸爸。”
“那就叫一声爸爸来听听。”沈绵扬扯开床尾的豆腐块给奉才盖上了。
奉才盯着他没说话，尽量让自己努力适应沈老头日常逗小孩的方式。
沈绵扬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块“豆腐”，合上衣柜门，铺到床上再躺好。
奉才捏了捏被子，明明是软乎乎的棉被却被叠得那么生硬。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帮我啊？”奉才提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真想知道？”沈绵扬看着他。
“嗯。”
“本来只是无意间救了你，觉得你不识好人心。”沈绵扬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底下，望着天花板，“我还说给老李听来着，他说我这方式本来就有问题，看起来不像救人像谋杀。”
奉才心虚地小声bb：“本来就是……”
“我一开始觉得你跟我小时候很像，就想……当一次大人，拽你回到正道上。”沈绵扬轻笑一声，“后来我才发现，你跟我不一样，你就是一个傻小子，还挺怂，也挺敏感的，只是跟家里关系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奉才心里想。
“我就是吓怕了，曾经走过的那些路，做过的那些事儿，现在想想，觉得特别荒诞。”沈绵扬说完又看向他，叮嘱说，“好好学习，将来能过得好点儿，别让自己后悔。”
“你后悔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就选择了这条路，走下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后悔能顶个屁用。”
奉才没说话，余海从前曾跟他说过很后悔高一认识那么一群人，经历了那样的时光，简直是浪费青春，他一直不太理解。可他又觉得不太一样，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替余海抗下十三年。
十三年啊，风云变幻，一出了大铁门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平房都成了高楼大厦，街道也全部变得陌生，失去曾经的方向感，也失去了家的感觉。曾经对老路的自信变为了路痴的迷茫，老亭子不在了，老朋友也不知道在哪里。再一看路人，则发现十三年前有钱人才用得起的智能手机已经成了人手必备。
沈绵扬伸出胳膊，搭在奉才头顶上：“你还年轻，别像我这样。”
“你也不老啊。”
“我都七老八十的了。”
“还记仇，幼儿园行为。”奉才撇撇嘴，“你这顶多算王老五，还是钻石王老五。”
“……你还是说我七老八十吧。”沈绵扬无奈地叹了口气。
奉才的眼神暗下去，好一会儿又低低地说：“我还是……很难受，我好像连累了很多人。”
沈绵扬啧了一声，胳膊拄着脑袋侧着身子支了起来：“多大点儿事儿啊，明天哥带你喝两掫去……啊，忘了你不能喝酒了，那吃点儿吧，大片儿肉怎么样？带上你李叔，他这些天一直跟我念叨大片儿肉呢。”
“我想想就后怕，”奉才皱紧眉头，脸色难看，“到现在还心悸，也吃不下。”
“那就别想了，”沈绵扬伸出胳膊将奉才往怀里揽了揽，“有我呢。”
奉才的身体僵直着，心跳却渐趋平稳。
“睡吧。”沈绵扬轻轻拍着奉才的肩膀。
“晚安。”奉才轻声说。
“晚安，好梦。”
奉才闭上眼睛睡着了，沈绵扬盯着他的睡脸出神，轻拍的节奏一下比一下慢。
其实他都看见了，一群人黑压压地堵在学校道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校门口，是个人都能看着，他这样敏锐的人更不可能当个瞎子。
他看见奉才转身就跑，也看到那群人撒丫子追上去，最后抓住奉才拖进一个胡同里。
再之后，两个之前与奉才一起吃饭的高个儿男生冲了进去，一个一头热烈的红发，一个戴着黑色的棒球帽。
从始至终，他一直坐在网咖里大玻璃窗下的沙发上，直到看见那俩人冲进胡同，他才回去关机子。
为什么不救？
很简单啊，没必要。
那些天相处下来，他知道奉才不会是能惹什么大 麻烦的人，况且男孩在这个年纪本就该干点儿热血的事儿，要么揍人一顿，要么挨一顿揍，太正常不过了。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没有问是谁干的，问都是白问，他早就过了怒气冲冲抓住朋友问是谁再拎着砍刀报仇去的年纪了，更何况还是个小朋友，要去了得算作自己欺负人，就像小孩儿打架找家长一样。
奉才的呼吸慢了下来，应该是睡熟了，沈绵扬收回胳膊，俯**凑到奉才脸前。
“好想亲一口狗子。”他悄声说。
见奉才没有反应，沈绵扬慢慢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鼻尖上。
“怎么能把他们都放了呢？真可惜啊。”余海啧啧说道。
“你当我爽文男主啊？来一个灭一个。”
“你这还不够爽啊？扮猪吃虎！我是真没想到。”余海激动地揽过边潮，“哎操 我男朋友太牛逼了！我骄傲，我自豪。”
边潮笑了笑，任他搂着。
“吃不吃冻柿子？哥哥今天高兴，要啥都给你买。”余海将高兴俩字都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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