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草民不知应将军被葬于何处。”赵作拜下,以躲开盛长安探究的视线。
“那你如何确信,他就是被魏王害死的?”高瑜总算反应过来,跳下椅子疾言厉色地问道。
赵作一抖,唯唯诺诺说道:“是带我住在这里的人说的,就是、就是让三位贵人来这里的……”
是皇帝手下的人安排的,包括赵作藏了证据,改了姓氏住在这里。
盛长安并不意外,只最后问了一句:“应将军身死,为何留着证据活下来的,是你呢?”
高瑜不明所以,而高琢抬头看他。
赵作伏在地上发着抖,颤颤巍巍地说:“草民,草民也想以自己的性命换应将军……”
“去吧。”盛长安有些懒怠了,打断了他的话,“需要给我们看的证据都拿来。”
赵作一瘸一拐地出去,他看向两个孩子,视线落在高瑜身上,温和地问:“瑜儿,你怎么看?”
“是父皇让我们看的,那自然是真的。”高瑜尽管仍不解,面上也很是愤懑,“魏王叔他,他怎能这样欺君罔上!置高家名声和父皇威严于何地?”
稚嫩的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枉作亡魂的三千百姓,也没有死得无辜的应将军。
盛长安低眸,藏起了心底的失望,又问:“那赵作呢,这个唯一的证人,瑜儿怎么看?”
“他、他看起来也不是好人。”高瑜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不过,能做证据就可以了。”
“是父皇在养着他一家罢。”一直没有说话的高琢忽然开口,“平白养着一家废人,为什么不能揭发魏王叔,还要让他顶着功臣之名招摇过市?”
他倒是多学了几个词。
“这是个好问题。”盛长安笑笑,“你们回去慢慢想,瑜儿也可以问问你父皇,毕竟,折腾这一出都是为了告诉你真相。”
但其实高瑜是次要的,毕竟皇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高琢也是次要的,毕竟皇帝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
到底,皇帝还是要他这个魏王正君,彻底与魏王决裂啊。
走了这一趟,再回去,只要他盛长安还有点良心,都不可能和魏王夫妻一体。
那么他能投靠的、能信任的,就只有皇帝了。
皇帝就那么确信他有良心?
盛长安想起皇帝剖白真相那日,说喜欢他秋闱上的文章。
那次秋闱的策论是一个很空泛的题目,让士子歌颂功德,而他想方设法在花团锦簇的空谈之中,塞了些实干的言论。
而秋闱文章本不至于递到御前,盛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不致得帝王注目。
偏偏皇帝就是看到了。
是了,从看了秋闱文章,选定他做魏王正君开始,无论有没有那一出刺杀救驾,皇帝也一定会将真相告诉他。
因为选的就是他看不得魏王杀良冒功的良心。
他是从始至终,都被利用了个彻底。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皇帝终究是没他自以为是的那么聪明。
因为他不是棋子,他有想法和执拗,虽然曾自作自受地把自己弄到孤立的绝境,但也能在现在保持清醒。
思及此,盛长安看向两个捎带来的孩子,高琢不说话,大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也是个有想法的棋子。
而高瑜思考了片刻,说道:“魏王叔此人,决不能手握兵权、立于朝堂!婶婶,这三年委屈你了,求你助我高家!”
他“聪明”地,将高衔与高氏皇族切分开来了。
真是单纯得厉害。
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又和他亲爹一个样。
“本该如此。”盛长安唇角上扬,眉眼略弯,温柔地拍了拍高瑜的肩膀,“你父皇这些年很难的,快点成长起来罢。”
“嗯!”高瑜绷着一张小脸,用力点头。
片刻赵作拿了证据来,是厚厚的一册户籍,很旧了,染了浓郁的樟脑气。
高瑜皱了皱鼻子,不肯接近,看得敷衍,而高琢跟在盛长安近前,帮他一页页翻过去。
每一伍,每一什,峡灵县的户籍登记极为详尽,老人死去,幼儿成年,时时都有相应记录。
是那位写了《北岭观》的峡灵县县令,而后来狄人攻下峡灵县城,魏州府收纳了流民,安置在何处,又去了峡灵县的空城将死人下葬入土为安,在此也有详尽登记。
剩下的,除了走丢了的,就是死在寒山渡和流亡路上。
正因详尽,寒山渡掩埋的真相,便无法随着人心可怖,彻底消隐。
“这里仅是一部分户籍,更多的被应将军藏至别处,还有几个士兵的招供画押,已失了踪迹。”赵作老老实实的交待着。
盛长安睇了他一眼,让他把峡灵县的户籍册子收起来。
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们显然是无法今日摸黑回山的,赵夫人让出正厅,奉上了一桌丰盛饭菜。
盛长安看着车夫一一试毒,遥遥地,听到了赵宝被捂住的怨愤的声音。
这一家子啊。
如果他手中有刀,他绝不会放过赵作的性命,不过看他把儿子教成了那个德性,便觉得可恨之人,也可怜。
高瑜饿透了,总算没挑剔饭菜,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睡赵家的床褥,他宁愿这一宿不睡觉。
盛长安定定地看着他,到底无奈,去隔壁把已经上床睡觉的高琢拖起来,说:“走,出去玩玩。”
重阳节日,小镇上没有宵禁,这正是出来玩的时辰,夜市不大,却也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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