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盺那颗摇摆的心,霎时间震荡不已,而那一次一次努力让它保持笔直笔直的性取向,也好似承受不住某人浓浓的情意,生出了弯曲的倾向。
“少主?”屏风处,九妹探进一颗小脑袋,借着今日圆月的银辉,小心翼翼地询问,“少主,是想……小姐了吗?芮小姐?”
“……嗯,有点。”
“少主和芮小姐感情真好。”
穆盺摸了摸鼻子,竟有点心虚。
“少主,芮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啊?和少主您一样 ……武功高强,还特别特别聪明,聪明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吗?”
“聪明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是啊!我爷爷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少主就像是安紫微星一样,老厉害呢!还让我到了长安一定要听少主的话,少主让我往东多少步,我就一定要往东多少步,不能多走,也不能少走巴拉巴拉巴拉……”
穆盺听着九妹大力的吹捧,偏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特别真诚,真诚的让穆盺哪怕知晓对方是在拍马P,她也听得心情舒坦。
连带着,那些个注定不能为人知的纠结和烦恼,都少了几分。
高高挂在天际的圆月,银辉落于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出那孤高的明月……
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长安郊外某处宅院中的楚老辅国公,虽然没能见到河水与明月相互映衬的美丽,可是瞧瞧天空的月亮,再看看婆娑斑驳的树影……
如此深夜之中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便也就显得愈发孤零零的,别说他此刻的心情了,就是让外人瞧上一眼,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桃花树,正灼灼开放,摇曳的花瓣在夜风中,飘落。
落在树下的石桌上。
落在酒壶上。
落在那刻意被摆出来的两碗酒水中。
楚老辅国公看这一前一后被飘落了桃花瓣那两碗酒,再看看自己的碗中,空落落的,除了酒,便只是他那早就已经不再年轻的脸。
多少年了啊。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久的,让他已经快记不起来了。
都说人生百年,实际上有几个百年的?
他,已经九十七了,早就该死了的。
只是每一次这么想的时候,脑中总是忍不住闪过一个场景。
好像那一晚,也是这般,天上圆月高挂。
只是,那一晚,不是自己一个人,石桌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男人啊,那个总喜欢开口叫他“楚大”的家伙,向来笑眯眯的脸上,第三次染上了哀戚。
第一次的时候,是三娘的死……
第二次的时候,是诸葛的离开……
而这一次,却是他要离开了。
楚老辅国公的眼眶一热,好一会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颤巍巍的抬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泪。
“夏爱党……不,不对!怎么差点又忘了,你的全名是叫长孙光明……长孙光明!夏太·祖……啊……你,如今,可还在?可有找到诸葛啊?你这老王八蛋,怎么就还不回来呢?”
带着诸葛回来。
回来看看他这个老家伙。
然后,再抬抬手,让皇位上不忠不孝不是玩意儿的孽障,滚下来,然后……
然后——
“楚大我也,终于能死了……”楚老辅国公的呢喃低语,被风轻轻吹走,就像是被时间带走的曾经所有人,所有美好。
被留下来的只有他。
“太、太爷爷?太爷爷——”一个犹若稚子的声音从风的另外一边传来,连带着还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楚老辅国公愣了好一会,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正拿着一件外衣跑过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实际上可一点都不小,无论是年岁还是身材。
不过,在快百岁的老辅国公眼里,却是小的。更遑论,对方的智力,他苦心孤诣的教导了这么多年,也依旧像是个孩子。
“太爷爷!”
“……焕儿,你怎么出来了?”
“太爷爷,冷!焕儿给你拿衣服!”说话间,楚焕,也就是二皇子,就特别熟练的将手里的外衣披在了自家太爷爷的身上。
若是从这个动作来看,他当真是一点不像是个傻子。
然而,又有谁知道,二皇子单单就是做给楚老辅国公披衣服这件事,就做了千把次了。
这么多次,才终于磨练出他这唯一的技能。
“太爷爷,您……又不高兴吗?嗯,是在想……另一个太爷爷吗?”
“是啊,太爷爷在想那个老东西,怎么就还不回来了?”
二皇子享受着自家太爷爷摸脑袋的感觉,还用力蹭了蹭,而这样的享受和舒适,便也让他忘了再开口问下去,只顾着眯起眼睛,眉眼弯弯的笑。
而笑的傻乎乎的二皇子,也就更不可能发现,疼爱他的太爷爷,如今眼底透着浓重的哀伤和痛苦。
只可惜,这位陪同夏太·祖一路走来的老辅国公,如今终究年纪大了,被困在这宅院中,什么都做不了。
更何况,他如今的心,也软了。
让他像当年那样,大义灭亲,别说那孽障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纵然是给了,他也已经拿不起刀了。
这世界上最无情的就是时间,最强大的也是时间。
时间消磨了太多的冷酷,让世界上再强硬的心,都能变得柔软;同样,它也抹去了过往所有的情意,让最柔软的心,也会强硬和狰狞。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浅红到深红的光芒一点点加深,而后骤然跃出,照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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