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要去问他们，但你可以优先点单。”魏述站起身拍拍胸口，“再给你带一小块蛋糕？卢卡哥提醒我了，可以只买一小份，这样你就不用分给大家。”
何阅淞叫住了撒腿要走的小孩儿，手指给他的额头一个栗子，做足了架势却不疼：“去你的。”
魏述假意晃悠两下找女士们询问午餐喜好去了。
人们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侥幸心理，比如说总会在逃过一劫后掉以轻心，以为一天最糟糕的不过如此。
魏述正十指如飞地往手机里输入要购入椰汁拌面的点单，其间感觉嗓子发痒，清了清却无济于事愈发觉得如鲠在喉。
“着凉了吗？”李文玫关切地问。
“应该……不是。”
发音比平日里艰难还有些失真，魏述抬起手抚摸脖子，手指像是糊了层厚胶水，感触不太真切。
“你……”李文玫面露惊恐地神色，颤抖着手指指像魏述。
魏述脑袋一懵。
房间柜子上镶着面镜子里映出他上半身细微但肉眼可见的不正常抽搐。
自己是怎么了。
一双手已经抖动到残影，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左脚绊住右脚摔倒在地一声巨响。
“魏述？魏述？你怎么了？”苗妙失声惊叫，上前想要摁住他抖若筛糠的膝盖，“来人啊！天啊，老板老板你快过来！”
李文玫坐在床边无法起身，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他这好像是中毒了！我们老家有人吃了耗子药就是这样的！”
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却无法判断难受的源头来自于哪，每一根骨头像是要折断般地不断相互碰撞，魏述拼命要抱住自己的身体，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在旁人眼中就像被火炙烤而蜷缩的虾米。
他大张着嘴想要给肺部提供更多的氧气却无济于事，渐渐地，听觉与视觉变得敏锐和混乱，他仿佛听见了百八十人在木地板上跳踢踏舞，眼前影影绰绰，不少人逼近然后在自己身上踩踏。
妈的……不要踩你祖宗我了！
魏述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摸着牙齿咒骂。
在所有的无序的可怖之中，他只想看清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黑幕之后，表情非哭非笑，透过黑洞洞的眼眶好像能看见空落落的心脏。
“快给他灌水！”李文玫撕着嗓子大叫，“咱们这里离医院不远，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
卢卡和几个男人抱来了别墅里的桶装水，摁着魏述的四肢就往嘴巴里倒。但他抖动得太过厉害，大部分地水都洒在他的身上与衣服上，真正喂进去的没有多少，魏述的本能让他压迫着肠胃翻呕，苦到极致的可可粉气味在鼻尖散开。
“他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板？”
……
何阅淞站在门边，所有人都能见到他没有表情的面庞，冷静地，冷漠地，也不给任何人任何的回应，直到急救医生挤开他把魏述台上担架，他才用力炸了眨干涩的眼睛。
“救护车上可以再带一个人。”
“我去吧。”
他干巴巴地说。
救护车上医生们给魏述轻度麻醉后接上洗胃管开始洗胃。车内荫庇不透光，何阅淞坐在车尾的最角落，手指搓弄着刚才被他捡起从魏述口袋里掉出的没吃完的巧克力。
除了医生刚才简单判断让他比别人更早了解到魏述是马钱子碱中毒之外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马钱子碱是一种提取并不复杂的植物毒药，可以溶于水的无色透明粉末，中毒方式有很多，会破坏人的中枢神经，导致肌肉痉挛之后逐步萎缩。
致死、致残，都很容易。
因为解毒需要避光和噤声，魏述到达医院后就被推入了手术室。
急诊科的医生长年累月挂着沉痛的表情，何阅淞侧身让他们进去拉上帘子。他没有窥视的任何欲望，只是木然地坐在冰凉的金属椅子上。
就算是死了又如何呢，这个叫魏述的人也不过是变成何阅淞奇妙情史上的又一个例子。之后的人不会关心自己曾经对他抱以何种感情，也不会去想魏述这个人活了二十年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正如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吴雨舟这个女孩子，她有着在他看来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会站在装满精致蛋糕的玻璃柜台后面对他俏皮地笑，说着自己挑了个今天一定卖不出去的丑丑的巧克力蛋糕让他买。
“你看这个手链好看吗？我送你吧。”
“我戴这个不方便打字啊，而且我可是要做女检察官的人！穿金戴银多不好。”女孩子拿着笔时尚杂志上画了个小小的叉，“款爷，你要真的很有钱很有钱，我们店里卖不出去的蛋糕你包了好不好？”
“你这样算投机取巧吧？”
“我这是有效利用身边资源。”
“你敢利用我？”
“你是我男票啊，不然我去你宿舍给你洗衣服作为交换？”
“傻子，我哪里舍得。”
……
他明明发现了不对想要跟她分手来着……她却秉承着对何阅淞百分百的信任摸到了何国鑫名下的主宅来找他。
她说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只要你爱我，我就和你一起承担。”
这个眼睛里拥有宇宙的女孩子，最后却成为了杀鸡儆猴的牺牲品，让人注射了高纯度的药品。
她那么瘦小，可是听说她在浴缸里放空了身上三分之二的血以示决绝。
何阅淞不想再让这样精致却脆弱的女孩收到伤害，所以他选择和男人在一起。
幸好该死的老天爷似乎除了不许他幸福的活下去，其余时候给了他各种各样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着医院天花板角落的监视器，眯起眼看了看中心的红点，再正常不过地移开了目光。
小孩子都知道在哭闹前先看看四周没有有会关注自己的对象。何阅淞最后选择把腰部折叠，五脏六腑紧贴着大腿，这样能更加深刻地感觉到胸部的起伏，好让他确认自己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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