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簌簌掉落，无法呼吸，无能为力地感受着力量的失去……时间过去了三百年，只有单纯的痛留了下来，被剥去逆鳞的感觉，清泷并不想记起。
三百年间的每一个日夜，它执迷地回忆着那一瞬，想要在神曦的眼中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他曾固执地以为那眼中映着他整个世界的光明，却原来那美丽只是一个空荡的符号——神曦从未曾真正注视过它。
“以后清泷就和我一起，到哪儿都是，我看人类都是这样。” 冷白的光烘托着神曦的面容，那样明亮，显出一种圣洁的暖，当初的承诺一遍遍响起，清泷被温暖哄得晕头转向，辨不出其中真正的含义，直到此刻被那从不存在过的东西骗走一切，他才恍然明白这不过是神曦拙劣的模仿。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被这没有心的假物骗去灵魂，做他模仿人类时微不足道的点缀。
就因为你足够强大吗？
他伸手搭上曦君左腕，慢慢握紧，灵脉破碎，剑气在体内肆意冲撞，那身躯一下剧烈颤抖，跌跪水中。
现在我比你强了，报复你还是拥抱你，让你痛苦还是舒服，都由我说了算。
惊慌、错愕、猝不及防的背叛，我都要让你一一品尝，然后再像你当初那样，把你当成一个宠物养在身边。
凭什么龙就不能养一个人？凭什么他就不能像神曦那样？毫无心肝，随心所欲，野兽的凶狠又涌了上来，他将龙息更猛烈的向曦君体内灌入，带动诛邪剑气搅碎寸寸灵脉。
剜心之痛实在难以抑制时，曦君将头埋进水中，冰冷的泉水灌进口鼻，将所有声音堵在喉中。清泷摸了摸他的后颈，用尽力气回赠最大的嘲讽：“没关系，在我身边，养几年也就好了。”
痛苦让青龙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纱，曦君半晌才辨出语意，他皱着眉，勉强支起身子，不置可否。
手中忽然凝出冰做的一柄剔透长剑，曦君白/皙腕上，淡蓝的血脉如雪原下的冰河，是精致到脆弱的异样美丽。可清泷却绷紧了身子，他知道，当那双手握起剑时，曾经代表着战无不胜。
长剑呼啸着破空而去，深深刺入覆着积雪的冰壁，上面的积雪瞬间消融，剑光照亮冻凝在冰层下的颜色一一
那是神曦的花，或者说，是清泷用造出的神曦的花…隔着厚厚的坚冰，曦君认出它们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
两人都不说话，清泷的目光落向龙窟深处，示意道：“以后就拿一条锁链，把殿下锁在这里。”
“锁链？”曦君环视着周围层层冰雪，似乎笑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人类的东西？”
“不要人类的东西，不干净。” 像是想到什么，清泷负气般冷哼一声，将他往龙窟更深处拖去：“阿曦也是人类的东西。”
“但以后，是我的了。”
洞中曲折幽深，只有冰冷的泉水静静流淌。
“感受到了吗？诛邪和我。”再度伸手按住曦君后颈，掌下肌肤一阵颤抖，他冷冷道：“殿下应该已经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的目光落在曦君面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他曾以为读懂过这张脸上的种种感情，后来才知道那些不过是光的碎影，终究不能把握。
“诛邪之战结束，神曦将妖魔尽数封入苍山，他熔炼日光，用神力煅铸成剑，用世上最坚硬的东西来负载它们……”曦君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偏头远望着冰雪下三百年的花，声音辨不出情绪：“青龙逆鳞，就是世上最坚硬之物，而我…”
“而你，就是神曦。”他一把将曦君用力扯倒，将他手腕反剪背后：“姜朝得仙人赠剑，开国定都，殿下，你应该知道的…你拿走了我的逆鳞，铸剑诛邪，然后将江山给了云寤家那条狗！”
被清泷一手狠狠制住，脊背感受到胸膛的剧烈起伏，曦君忽然问道：“为什么？”
他此来彰显自己并未恢复记忆，清泷更加愤怒：“别以为假装忘记就可以逃过一切，人的转世对于青龙而言还比不上睡了一觉。”
“孤从不逃跑…我知道，与人类不停的转世至灵魂衰竭不同，龙的命数与天地相同，除非被他物吞噬，清泷应当可以永生不死。也许清泷只是打一个盹，旧人早已轮回几世。”曦君曦君低低咳了一声，叹息声让他的锋利带上了几分无奈：“孤只是想问些别的。”
“什么？”清泷微微松开腕上钳制，皱眉同他对视。
“没有灵魂的东西不应会有转世。”曦君目如朗星，望向清泷。他肌肤苍白逾恒，在水中冰雕玉质一般，美丽得决断肃穆：“杀孽过重的光明化生，尽失五感后，只应天雷殛灭，这才是正确的结局。”
群魔出世，苍生蒙难，正邪失衡，人类昼夜祈祷，光明化生神曦…荡涤妖氛，群魔除尽时，就是天地不再需要你时，你本不应再存在…
清凌凌的眼中是自己的倒影，那漆黑的眼瞳中好像安放着他的整个灵魂，清泷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说出什么。
“别想再骗我。”他猛地把曦君远远一推，将得他摔倒水中。
扶着坚冰，曦君半晌才勉强起身，他不以为忤，扬眉回望过去：“怎么？清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也是应该。”他手腕上方被捏出的红痕，是侵染月色的绮丽，曦君看着冰层下盛开的花，好像看向某处不存在的虚无：“你肯定不知道，毕竟我已转世多次。”
我当然知道…你早已转世多次，只是每一次都五感不全，每一次都还没来得及尝看我出现报复你就早早的死去…
这都是…都是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倏地出现在曦君身后，牢牢将他压在冰壁之上。曦君的脖颈被他咬得淌出热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着回忆，他一点一点舔着：“我只要知道从今往后，阿曦都会留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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