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揉了揉手腕，身边的人耳机没摘，侧头撑着下巴朝他一扬，而两人的YY还连着。
“哟，”他眼睛里有戏谑，“小田螺来送饭了。”
萧冉把耳机一摘搁在桌上，拿起一边还温着的饭盒：“我先吃饭。”
同伴不满地叫起来：“那我呢！我又没人给我送饭！”
“饿着，或者你自己再开一局，”萧冉言简意赅，“但是我吃完就开。”
“操，”那时候还是小辅助的伯爵完全没有后来跟萧冉对着刚的勇气，“行行行你牛逼你说话，”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拎着两大袋各式各样盒饭的小孩艰难地行走在一排排机子间，“喂，小孩！给我送份饭！”
小孩没有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大家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很是熟稔地将喝完的饮料瓶子堆在台上等他来收。也没人问他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小孩小孩的叫，叫久了也就没人在意这个总是破破烂烂背着麻袋跟个乞丐似的的小孩是谁又来自哪里。
像是游戏里突然刷新的小怪，杀了很久后才发现是个新物种。
小孩融入得很好，每天早中晚各来一趟捡空瓶，捡完后会从另一条街的盒饭店提两袋盒饭，挨个发过去，收到的毛票和剩下的盒饭会提回去，赚几块钱的跑腿费。他记得网吧里每个熟悉面孔的口味，有些人甚至会“点菜”，而他从未记岔过。
萧冉就是其中之一。
·
今天的菜单是黑椒牛柳和清炒土豆丝，还有一份蒸蛋。
萧冉打开盖子，心里咦了一声。
小孩发完前面的盒饭慢慢走过来，仰着头报幕一样说今天的菜色：“西红柿炒蛋、肉末茄子和青椒炒肉，你要哪一种？”
伯爵哈哈大笑，捏了捏小孩还留着点婴儿肥的脸：“我都不要，让哥哥捏捏~”
小孩子的脸又软又暖，被偷袭了也不生气，只是皱起一双眉头，老气横秋道：“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就别捏我脸，我还有工作。”
这下连看戏的萧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工作？”伯爵比了比小孩的头顶，“你有一米三吗？几岁了？七岁？八岁？这么点小就把送盒饭当成工作了？”说完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教育人，“好好读书吧！”
小孩有些不高兴：“这就是工作，我是男人，要养家糊口的！”
伯爵还要再说什么，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打断了。
萧冉给了一张十块，从袋子里随手掏出一只盒饭放到伯爵面前：“吃，别废话。”
小孩板着脸从小包里找零，被萧冉挡住了，萧冉没说当小费给他，这招对小孩行不通：“存在你那，我下次点菜直接从你这扣。”
“可是你已经在我这存到下个月了，”小孩有些苦恼，“你一天只吃三顿饭。”
不能一天吃六顿的萧冉：“……”
好在萧冉很快回过神来，轻车熟路封死了小孩的话：“那就存到下下个月嘛。反正我又不走，总有一天能吃完的。”
“每天都给好麻烦啊。”
“啊今晚我还想吃这道菜。”
……
伯爵摇摇头打开盒饭：“你给他的钱都快是网吧里所有人的总和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萧冉漫不经心的说，“反正我……”
“啊啊啊啊啊啊！”伯爵打断了他，一脸悲伤，“你是什么手！偏偏就挑中了我最不喜欢的番茄炒鸡蛋！不行我要换一份！”
“你都打开了换个蛇皮！”萧冉把人按下，分了一半黑椒牛柳给他，“喏，快吃！”
伯爵撇撇嘴坐下，“番茄炒蛋顶多只要四块钱，你这也太大方了点，”他挑起一筷子肉，发现了什么，疑惑地往萧冉那里望了望，“嗯，怎么没有青椒之类的配菜？”
萧冉慢条斯理地吃着：“昨天我把青椒都挑出来扔掉了，他收饭盒的时候可能看到了。”
伯爵哦了一声：“那他是叫师傅不要放青椒吗？还挺有心的。”
萧冉吃到一缕细的看不见的青椒丝，皱了皱眉还是吞了下去：“不是。”
“味道没有变化，应该是他自己亲手挑的。”
伯爵张大了嘴，半响给人竖了个大拇指：“这钱花的值。”
萧冉想解释却又懒得多说：“赶紧吃！废话这么多！再不弄完我一个人开了！”
伯爵哼了一声，低下头不做声。萧冉搁下筷子，漫无目的地巡视着这间网吧，烟味和油味历久弥新，那股味道顽固刺激又无孔不入，仿佛能透过衣服渗入到皮肤和肌理，让人心生厌烦。每次通宵之后，萧冉都恨不得将自己搓掉一层皮，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上三遍才肯穿。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多待上一秒。
他的视线停留在拖着袋子往外走的小小身影上。看着小孩费力地推开对他过于笨重的玻璃门，将东西都搬到门外，再一丝不苟地将门关上。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个孩子的笨拙或者委屈，也不曾喊人帮忙，就这么静默又费力地完成一切。
像是在他尚且年幼的生命里，就已经学会了如何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独自活下去。
一只出生在寒冬里无依无靠的野兽幼崽——敏锐、灵动、沉默和坚韧。
如果能长大，应该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狠角色吧。
身边的人拿手肘撞了萧冉一下，大声喊：“我好了快开开开！爸爸带我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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