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睁开眼,已经有了男人身形的大男孩伏在地上抽噎,泪水浸没他黑色的瞳仁,让萧冉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养的那条总爱跟在自己身后打转的大黄狗,尽管它调皮又野性难训,可每次自己回家,第一个扑上来迎接的总是那条大黄狗,热乎乎的舌头一遍遍舔着自己的脸,他笑着撸它柔顺的皮毛,转头就是保姆无可挑剔的微笑:
“先生和夫人出去应酬了,您今晚想吃什么?”
后来有一天,先生和夫人终于回来吃饭了,萧冉高兴得不行,他捏着期末成绩单正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突然发现总是绕着他转赶都赶不走的汪汪不见了。他找遍了家里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汪汪的影子。年幼的萧冉站在小花园里,狗窝旁的食盒已经不见,家里所有有划痕的家具都换成了新的。他心中其实早有预想,却仍旧不敢相信,萧冉大声喊着汪汪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以往听见名字就会扑上来的疯狗却变了性子,悄无声息地在某处看着小主人慢慢泪流满面。
“别喊了,你妈妈不喜欢那畜生,我就给扔了。”
那么平淡,那么轻易。
就像丢掉过期的报纸,丢掉破旧的衣裳。一笔带过,无足挂齿。
那是萧冉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发火,他撕碎了成绩单,将桌上所有的碗碟全部扫到地上,在一片锅碗瓢盆的碎裂声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她不是我妈!”
“她!不!是!我!妈!”
萧锋平站起来重重给了自家儿子一耳光,冷漠吩咐道:“王姨不用来,让这混小子自己收拾,也别给他做饭,好好饿他一晚上,我和夫人出去吃。”
话落,穿戴精致得体的年轻女人款款走出来,无比自然地挽住萧峰平的胳膊,娇嗔道:“萧生,我想吃上次的日本料理,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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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单烟察觉到不对劲,猛然掰过青年的肩膀,后者毫无血色的脸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你怎么了!”
十个小时未曾进食,连续四小时的神经紧张和高强度比赛,身体毫无麻醉所承受的疼痛……以及再也无可掩盖的难过和悲哀。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却依然没能得到胜利,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失败的悲伤仍是如此来势汹汹,差一点就要将自己击垮。为什么这个人要反反复复出现在自己面前,用那么让人不忍的口吻,却是在一遍遍揭他的伤疤,提醒他的落魄,质疑他的沉默!说些狗屁不通的话,让他注意身体!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干涉他萧冉的人生!
他萧冉不需要胜者的同情,也不需要追随者的安慰。
这半生他随心所欲任性妄为,最终自食苦果,却也没沦落到让别人为他埋单的地步。
萧冉咬咬牙,狠狠用力推开单烟,冷声道:“我们很熟吗?”
“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一厢情愿地接近我,唱着声情并茂的独角戏,”萧冉左手按在腹部,忍耐胃痉挛的疼痛,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如果我之前忘了说,那么现在,单烟,你给我听好——”
“你让我觉得困扰。”
“我不会反感一个喜欢我的人,但前提是你得有分寸,”青年在暗淡的灯光下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让我讨厌你。”
萧冉头昏脑涨,走路的步子都歪歪扭扭的,可他仍是挺直了脊背,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最后的景象是天旋地转,他倒在一个有力的臂膀里,看着咫尺的门槛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就不能让我潇洒退场吗?
陷入黑暗前,他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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